跟著,她也喝了一杯,讓自己放鬆一點、多吃一點,待會兒才有體力把老板平安扛回家。


    今晚,他真的喝多了。


    平時隻要稍微攙扶就能移動的人,今天可是讓她用盡了那頓晚餐的力量,才把這個真的「很放鬆」的男人扶進家門,跌跌撞撞地攙向房間。


    他一點都不客氣地把大半體重放在她身上,壓得她有些吃力。平常不知道他那副高大的身材這麽「真材實料」,這下子全都領教到——


    「等我一下。」她氣喘噓噓把他放到床上,匆匆脫掉厚外套,放下皮包,這才有更靈活的身手去「收拾」那個男人。


    她用溫水擰了毛巾來幫他擦臉拭手,照著他喝醉酒的標準流程作業,隻是今日他的配合度特別低,所以她得用更多力氣,一邊把他的身體「固定」在床邊,一邊幫他脫下西裝外套,鬆開領帶……


    「韋秘書。」


    「嗯?」


    「你談過戀愛嗎?」本來「奄奄一息」的男人,突然睜亮眼睛,問了她一個平常絕不會過問的私人話題。


    她頓了下,心想他真的醉了。


    「有。」她答道,繼續幫他擦手,仔細地每根手指都沒放過,總是謹慎而溫柔地為他打點好每個細節。


    「真的?」他眯起眼。


    「真的。」她抬眸一睞,心想這聲懷疑是瞧不起人的意思嗎?


    然他卻隻是用那雙深邃沉著的眼睛望著她,剛毅臉孔沒半點戲譫,仍是那麽正直凜然,卻又帶著幾分可愛的困惑。


    「為什麽分手?」他又問。


    她莞爾,覺得戀愛的人好像都喜歡問人為什麽不談戀愛,失戀的人也喜歡問人為什麽要分開。但還是回答他——


    「交往後才發現彼此不適合。」她直言不諱。出國留學的那一年,曾與一名同樣來自台灣的男孩相戀,兩人因為語言相通,文化背景相同,很自然愈走愈近,經常一起待在圖書館找資料,窩在校園的某個角落討論報告,偶爾分享家人漂洋過海寄來的家鄉味,最後順理成章的成為一對。


    不過當他們一起熬過那段人生地不熟的適應期,卻漸漸發現彼此間除了功課,似乎也找不到什麽其他共同的話題,就曉得這段戀情其實隻是一種人在異鄉的心靈取暖,並沒有太多愛情成分,於是和平分手,做回好朋友。


    純純的愛,靜悄悄地來,不著痕跡地走,猶如冬雪融化後,隻留下一個唯美聖潔的印象,淺淺地印在記憶中。後來麵對實習機會的競爭激烈,進入公司後壓力也很大,她整天忙東忙西,跟愛情絕綠得更徹底,直到遇見這個男人……


    她望著他,幾乎是情不自禁地凝視。而當他仿佛柔情似水地回望,深深的一眼……她既喜,又慌,甚至有股苦澀蔓延胸口,因為意識到自己連麵對他的心情都得像個小偷般見不得光,總是得躲躲藏藏。明明那麽喜歡這個男人,卻為何連被他看上一眼都會覺得心虛呢?


    暗戀,真是一種自找苦吃的自虐行為,但更罪惡的,是這苦裏總能讓人嚐到一點甘甜,所以就算是自己的幻覺,也能憑藉這點微弱甜頭撐下去,再苦下去。


    「是啊,一定要找個合得來的人……不適合……就要分……不能勉強……」倪光爵不僅說話,竟然還伸手輕撫她的臉,像在訴說自己的心有同感,又像在安慰她那臉悲悵的神情,憐惜起她的自憐。


    她微怔,不敢相信他居然對自己做出這麽「親昵」的動作!雖然知道他是因為喝醉了,但是……但是……心怦怦跳,而他好像還嫌她不夠「興奮」,竟然還摘下她的眼鏡,像認出什麽喜歡的東西,輕輕地笑了起來。


    這……這……難道她戴眼鏡的樣子有那麽讓人「不酥胡」嗎?!


    是的,他忽然鬆手,把那副眼鏡放到旁邊——他可能以為那裏有個櫃子,但事實上卻空無一物的半空中。


    嘔!它毫無意外地落地,而那個「凶手」非但沒有半點慚愧,還笑得更大聲,好像挺得意自己的行為。


    她皺起臉,四年來頭一次覺得這男人也有幼稚的一麵。想去撿眼鏡,他還拉住她,不讓她離開床沿。


    「韋秘書。」


    「嗯?」


    「我好像喝醉了。」他笑意未退,伸手又摸她的臉……


    「對。」她苦笑,完全相信他是因為喝醉酒才會這樣對她……好像把她當成一顆q軟的麻糟,愛不釋手地又掐又捏。


    「不過……其實我沒醉。」他深吸口氣,笑淡了,幽暗瞳中又蒙上一層迷霧,比剛才更疑惑似地揪起眉心,細細打量眼前這女人……


    拇指撫過她淡雅細眉,密長羽扇,蒙朧目光停留在她小巧的鼻、嫣嫩的嘴,指梢輕觸,仿佛在確認它們的真實性。


    「……嗯。」她了,喝醉酒的人都會說自己沒醉。不過,他有必要一直用那麽專注又可愛的神情盯著她,還這樣輊柔地觸碰她嗎?


    可知道,他任何一點不經意的溫柔、善待,都會讓她中毒得更深,忍不住對他更貪心、迷戀呐!


    「不然,這裏……怎麽還是……還是……」他重捶自己胸口,苦惱找不到一個能貼切形容的詞匯,覺得那裏憋著一股複雜又陌生的情緒,不該是喝醉後還會有的糾結狀態,完全沒有「一醉解千愁」的通體舒暢。


    反而,當他碰觸眼前這個桃腮微暈、雙瞳剪水的漂亮女子,鼻息間嗅到她身上傳來的陣陣幽香,胸口就像有根羽毛在輕搔、勾惹,錯雜成一種愉悅又苦悶,帶點飄飄欲仙的感覺,令他困擾得很。


    隱隱約約,他自覺好像不該如此碰著、看著這個女人,那麽喜愛這張摸起來水嫩光滑的臉蛋,尤其渴望得知那雙嬌紅欲滴的櫻唇,嚐起來不知是否如外表般甜美……但思緒飄搖迷離,愈想就愈離不開對她的每分注意、每個探觸,雜噪的心神不斷被她吸引,幹擾他被酒精作亂的理智……


    不,他沒醉。如果醉了,他怎麽可能還在用腦袋想事情,怎麽還在費力抗拒,而非順從內心那股催人欲狂的躁動——


    「別打了。」她急忙抓住他的手,知道他情傷未愈,一時半刻難以平複心情,但再怎麽傷心也不能這樣傷害自己,把自己當沙包毆啊!


    韋倩琳誤解了他動作背後的真正涵義,看他一臉悶悶不樂的表情,她的心也像挨幾拳似地疼痛,可惜這樣的「內傷」,她從來都隻能自己適應,忍過,連喊痛的權利都沒有。


    「躺下吧,睡一覺,明天醒來就會好多了。」她澀澀地笑,哄他躺下,蓋上被子,防止他再弄傷自己,順道檢查了一下他手背上的傷痕,確認沒裂開才安心。


    男人望著她溫柔的神情、輕巧的動作,自己也不明白在這種應該滿懷憤懣、全力仇恨著另一個女人的時候,他眼中為何隻有這名溫柔女子的身影,感覺熟悉又溫暖,使他看著、望著,便無法再分心想起其他事情……


    「你要去哪裏?」見她起身。他直覺不滿,甚至厭惡地皺眉。


    「回家。」她按實回答,對他的反應還是摸不著頭緒。


    原來他醉過頭是這樣的「反常」,一下子像個孩子,一下子又讓人覺得霸道。


    下次,她要注意真的不能讓他喝太多,否則很難伺候,累的是她。


    「不是回家了?」他眯起眼,一臉糾正人的肅穆神情,讓她很無言。


    「這是你家,不是我家。」


    「所以你不能留下來陪我嗎?」他看看周圍,語氣軟了些。


    而她,心更軟,尤其當他補上一句——


    「我喜歡你……在這裏。」他拉住她,把那隻柔嫩的小手握在大掌裏,耍賴地不放了。


    她頭一次被這充滿男子氣概的男人撒嬌,非常不適應,心房又忙碌地跳動起來,眨眼便把方才的「內傷」甩到九霄雲外。


    唉,愛情就是讓人這麽沒骨氣的東西。仰慕的男人朝她勾勾手指,她就會像忠犬一樣飛撲到他腳邊待命。


    她瞧不起自己,但無法控製自己繼續向那股超越意誌的感情俯首稱臣,甚至在想他說的「喜歡」,若是她的喜歡……有多好。


    「我等你睡著再走。」


    「不行,別走,你對我很重要!」他坐起身,急著要拉近與她的距離。


    「真的嗎?」她驚喜地問,即使知道他們想的不是同一道題目。


    「嗯,很重要……」他重握她的手,意識茫茫,但循著熟悉的印象,定定凝視那張芙蓉花般的俏顏,十分確定。「我喜歡韋秘書……還是你最好了,不會背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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