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她已經沒資格拿著這把鑰匙,因為它不僅能開馭他家的大門,也代表著他對人的信任。當初她可是在他手下工作了兩年多,才從他手中拿到這把鑰匙,等同得到他沒有疑心的認可。


    當時她好開心,還因為自己能得到這份「殊榮」而沾沾自喜,雀躍不已。


    如今,同樣的信賴,卻隻令她覺得悲從中來……


    是啊,她是他的秘書,也隻能是他秘書,所以當然可以拿著這把鑰匙,不用歸還,她幹麽還多此一舉地留下它,以為自己對那個男人有什麽特殊意義嗎?


    她笑,譏諷自己的自以為是,又不是他的誰,還學人家的前未婚妻留什麽鑰匙,一早拿著辭呈去「自我了斷」,以為人家會在意她這個小秘書……


    嗬!她抹去眼前影響視線的水霧,走到碎紙機旁,把那張辭呈徹底絞碎。


    真希望,這台機械也能一並碎了她的感情……


    門內,倪光爵聽見機器的運轉聲,高懸的心情總算放下了些,這會兒才有食欲吃早餐,嚐出她做的美味。


    自從前日與她分開後,他的宿醉症狀好像一直沒好全,頭不疼,思緒卻滯留在渾沌不清的狀況,遲遲未明,想了很多事,沒一件有答案,唯一稱得上有點建設性的事,就是換了新門鎖,但仍無法「高枕無憂」。


    這兩天,他的心情遠比目睹林芷雲背叛那時更灰澀,因為負不起她想要的責任,也滅不掉自己的良知,分分秒秒處在左右為難的掙紮中……想的都是她。


    盡管身體按著規律生活,不過嚴重失神的心思卻一直沒「矯正」過來,甚至連煮壞了平日挑剔的咖啡,飽也食不知味地一飲而盡,還習慣性地打包一杯給她。


    是的,習慣。對於那一夜「意外」還苦無定論的他,原本也想暫時孬種的逃避這個難題,先照著原來的相處模式,假裝一切無恙地回到辦公室來麵對她。不料他的「若無其事」才裝到一半,她又丟了一顆炸彈過來,搞得他一陣心慌。


    辭職?!不行!雖然他還沒把這事想清楚,但不想讓這女人離開的意識,卻是強烈、清晰地浮現心頭,使他捏了把汗。


    情急之下,他無法細探自己緊張的原因,隻能用她前日撂下的那番瀟灑言詞,回過頭來困住她欲離去的步伐。


    成功了!幸好。


    不過為什麽明明應該允許她辭職,也理當認同那個辭職原因的他,會反過來替她「圓話」,一點都不想讓她去另謀高就呢?


    換作過去的他,該是在她說出愛他的那一刻,就會當場要求她口頭請辭才是。


    然現在,他卻在這裏暗自慶幸留住了她……為什麽?為什麽?到底為什麽?


    倪光爵又被一堆問號埋沒,想不通自己麵對她時怎麽可以態度堅決,侃侃而談,但麵對自己的質問,反倒支吾其詞,說不上一句明確的感受:心裏悶得慌。那感覺好像是明知道答案,又刻意將其掩藏,不想揭穿——


    怎麽會!難不成他也對她……這不可能,一定是有其他原因……就是……


    他盯著手中的三明治,凜眸微眯,竟然一度卑鄙的想要將那個不想失去她的理由扣到這份美味的早餐上。


    太可恥了!他活了快三十四個年頭,還沒動過這麽上不了台麵的「歪」腦筋。


    不過就在這種反反覆覆、左右推敲的自問自答中,對於她的這份「無解」,倒也漸漸解開了一點頭緒……


    假設……或許……他的心早就動搖了也說不定。


    下了班,韋倩琳再度癱倒在自家沙發上,抱著電話向陳兆緯訴說她今天的「高潮迭起」,主要是想問他——


    「我答應留下是對的嗎?還是離開比較好?會不會他隻是在測試我,而我居然真的留下來……不,他應該不是那種人……可是我應該留嗎?」她語氣猶豫,兩麵思考,感覺自己跳進一個親手挖出的大坑裏。坐困愁城。


    雖然早上意氣用事地答應倪光爵留任,還保證自己會好好表現,但其實過了中午她就開始搖擺不定,懷疑自己是不是作了一個笨決定。


    靜下心來想想,畢竟她沒辦法一下子收回對那個男人的感情,加上兩人之間曾有過那麽親密的一夜,現在要她天天麵對他,心情不可能完全沒變化,再留下來,恐怕要承擔的不隻尷尬,還有更多傷心……


    唉,沒得到時就夠痛了,如今得到過,卻要裝作不曾擁有,感覺上好像是一條更自虐的「天堂路」,到時候非死即傷呀!


    「你都說不是了,幹麽還問我,難道我會比你了解他?」陳兆緯的語調一派悠閑,伴隨翻雜誌的聲音,覺得她的問題根本不算問題。


    「那你覺得我到底應不應該留下來?」她就是想知道他怎麽想的嘛!誰叫他是唯一熟知整個內情的人,意見最具參考價值。


    「問自己啊,你想留嗎?」


    輕輕一句話,就讓她噤了聲。


    問她?答案是「內定」的,隻是連她都有些生氣這樣不理智的自己,不想麵對那種痛著也舍不得放掉的感情,於是一邊想留,一邊又想找個人來強力反對自己,叫她不要再傻下去,說不定藉由好友的毒舌,能讓她斷了這個勢必會更受傷的傻念頭。


    「想就想,人都上了還怕留在他身邊工作?況且現在是他不讓你走,這不正合你意?」無奈他一點都沒有勸阻她的「自殘」,隻用討人厭的語調,揶揄她沒說出口的答案,猜得準準準。所以才說這問題根本不算問題啊!


    「他需要的隻是一個秘書。」她氣弱地答道,一想到心愛的男人不把她當女人看,又泄了一次氣。


    「那他幹麽非要留你?天下秘書何其多。」


    「習慣吧,換助手很麻煩,要交接的事很多——」


    「屁!」他聽不下去她的自我貶低。「韋傻妹,下要太看輕自己,如果那個男人真有你說得那麽好,值得你去愛,就不可能隻把你當成春夢一場,船過水無痕。他會留你,表示心裏多多少少也在乎你,舍不得你,不然早放你滾蛋不是更省事。」


    一個「聽說」正直、磊落、敢做敢當的男人,居然會在做了一件「據說」絕對不能接受的事情後答應「息事寧人」,裝聾作啞,這沒鬼誰會信!隻有她這個「當局者」才想不明白,不過可逃不過他這個耳聰目明的膀胱——旁觀者的雪亮雙眼。


    「那……如果他不是呢?」她膽怯地問。即使受到一咪咪鼓勵,也不敢把事情想得太樂觀。


    「那你還傻屁啊!就把他當成一夜情對象,爽過就算了,快去找下一個配得上你的男人。」如果她在他麵前,他一定會拿雜誌k她那顆石化的腦袋。


    人必自賤而後人賤之,懂不懂啊她!


    「也是。」呃……她指的是「死心」,不是「爽過」。「不過,究竟要怎麽樣才能知道他對我的在乎究竟是多或少?」


    「簡單,你就露出‘真麵目’,拿出該有的自信,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抬頭挺胸出現在他麵前,不時漏點電,看他是不是真能像過去四年一樣對你不動如山呐。」他就不信有人會對自己「試吃」過的佳肴沒反應,除非他真的對這道菜不感興趣,或者他根本就是個沒公德心的試吃怪客,吃過大街小巷卻什麽也不買,蝗蟲一隻!


    「啊?這樣……好嗎?」在倪光爵麵前打扮自己,好像成了她的「心理障礙」,總覺得是件不合規矩的事。


    「不好你就繼續扮醜,當個專業又無趣的女秘書,等他對你完全熄火,改天又愛上另一個女人再來後悔死好了。」他現在是叫她換造型又不是換腦袋,難道她的工作能力會因為一件衣服而打折?!


    「不要!」一想到他再戴上屬於其他女人的戒指,每天閃痛她的眼,韋倩琳馬上振奮地從沙發上跳起來。


    「不要就照我說的去做,這種事瞻前顧後還不如奮力一搏,反正你和他之間都已經‘坦誠相見’了。還有什麽秘密需要顧慮的?」


    「……是沒有。」她連讓他知道自己愛他都不怕,辭呈也丟過了,想想還真沒有什麽「弱點」能再使她顧忌,頂多就是徹底結束對他的貪戀,永遠離開這個愛不到的男人而已。


    「這不就對了。記住,要知道他對你的真正感覺,就得先做回你自己,對自己有信心。」問對問題,才能得到真正的答案。她把自己藏在「韋秘書」後頭,怎麽能探知那男人對韋倩琳的真實感覺,看起來好像連她都不喜歡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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