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的話,就再去煮一盤水餃來,這幾顆是在喂鳥啊?」他以為那十五顆水餃是一人份,沒想到她也幫著吃,害他現在肚子空空,脾氣也變差,尤其麵對她這副「沒出息」的樣子……講了有用嗎?他這幾年裏都不知勸過她幾千百萬次了!哪次不是徒勞無功。


    她看著空空如也的盤子,尷尬地笑了笑,本來自己沒打算吃東西的,但聊著聊著,就順口……


    「我煮非常好吃的海鮮烏龍麵給你吃好不好?」


    他盯著她那臉刻意討好人的表情,嘴形堅定地說:「水、餃。」


    「……一定要水餃嗎?」她滿是為難。


    「怎麽,你都把總經理整尊吃幹抹淨了,我吃你幾顆水餃就那麽舍不得?」厚,他以前不曉得她是這麽小氣的人耶,剛剛看到明明還有一大包,難道她要留著當宵夜,把自己撐死?


    「那包水餃不一樣,是他特地給我的……」他手受傷的那天,她去他家煮他最喜歡的味噌湯給他喝,兩人有說有笑,共進了一頓美好晚餐。她說喜歡吃他家的水餃,他就要她帶一包回家,不用客氣……


    是不是很浪漫?


    「你智障啊,他家賣水餃的,放著也吃不完,隨手丟一包給你,你也爽成這樣,我家養的那條狗都比你挑食。」陳兆緯對她的「少女情懷」完全不屑,不過看她癡情成這樣,要是真的辭職,日後恐怕還得傷心好一段日子。


    「禮輕情意重,這是心意。」她不服氣地反駁。什麽狗啊!


    「我也有帶禮物來,所以快去煮,別囉嗦。如果太重色輕友,日後哭的時候可沒人安慰你。」


    「我才不會哭。」她橫了他一眼,起身去廚房。


    「那最好了。」他也希望是這樣,不過依他對她的了解,拋隻是不讓別人看見她的眼淚,其實……


    她並不是那麽堅強的女人。


    「要吃幾顆啦?」


    隔天,氣溫沒有特別低,不若前日那般濕冷飄雨,隻是一個尋常不過的冬日,但對一早進公司的韋倩琳來說,絕不尋常。


    她一如往常地準備好他的辦公室,坐在位子上,捧著早餐,等他上班,麵對自己不能逃避的這天——


    「早安,總經理。」她按往常那樣跟他打招呼,心裏卻不期待能得到他的回應。


    「早。」倪光爵表情沉凝,但不至於冷冰冰的凍傷人。


    她表麵鎮定,內心卻有點詫異,他居然還會給她這樣的「好臉色」?


    倪光爵的表情看不出喜怒,走到她桌前,更不可思議地交給她一個保溫瓶。


    「……謝謝。」她遲疑地接過咖啡,又匆匆的把早餐遞給他。


    他拿著,竟也沒拒絕,點個頭便走進總經理室。


    她仿佛狀況外地盯著那扇門,想不透他怪異的「平常」。打開保溫瓶,就著那陣撲鼻而來的咖啡香氣,抱著珍惜又即將懷念的心情,輕啜一口——


    好苦!她急皺雙眉,半信半疑地再喝一口,咖啡裏依舊有砂糖蓋不掉的苦與澀,殘留在舌上。


    這什麽?那麽難喝的東西,一點也不像他親手煮出來的咖啡!


    報複嗎?因為她對他做了「無法挽回」的事,他就故意用這種幼稚的手段來整她?


    放下保溫瓶,她吃著自己帶的早餐,「幹巴巴」地瞪著那杯難喝的咖啡,咀嚼著那杯咖啡裏的「不明意圖」,配了幾口溫開水,咽下的,是不喝咖啡也嚐得到的苦澀……


    時間一到,她拿著準備好的東西走進總經理室。一眼就瞥見男人桌邊擺著沒動過的保鮮盒,裏頭的早蟹完好無缺,一口不少。


    她眼一黯,心也涼,惱他既然不吃幹麽還拿!都不知道她有多用心做那些東西,又是用什麽心情做那些東西……他氣她也不必拿自己的胃發脾氣吧。


    打開記事本,她按下心中的酸楚,開始向他報告一日行程,待他確認無誤後,再把一個文件夾遞到他麵前,欠身告退。


    「等一下。」他抬眼看她,抽出放在公文上的那張紙。「這什麽?」


    「辭呈。」


    清清楚楚兩個印在抬頭的大字,他當然看得出來。


    「我是問你為什麽遞辭呈?」


    「因為……我做了該遞辭呈的事。」這還用問嗎?多說多尷尬而已。想起前晚的事,她都不太好意思直視他的臉了,他又是在裝什麽傻。


    倪光爵直盯她,微擰眉,沉然若定的黑瞳中閃過一抹思索,開口反問——


    「不是要我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


    「……是。」她答得有點猶豫,因為他這反應就跟那杯走味的咖啡一樣,都不像他會做的事。


    她說歸說,可沒真指望這男人能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若無其事地讓她留在他身邊,於是很認分地打好這份辭呈,隻希望自己能「走得有尊嚴」。


    「既然什麽事都沒有,韋秘書隻要像往常那樣,繼續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何必要辭職?」他明明白白的要她留下,說明她沒有誤會他的意思。


    這個大台階,如果她識相點就應該漂亮地走下去,拿回辭呈速速離開,暗自感謝他的不辭之恩。


    但不知為何,向來識相的她卻突然變得很白目——


    「當初麵試的時候,我曾經親口承諾,不會對上司存有任何私人感情,否則就必須放棄這份工作。」或許是想替自己被漠視的感情叫屈吧,她不惜「自取滅亡」的舊事重提,就是忍不住要在這個男人麵前提醒——嘿,我愛上你了,記得嗎?


    「就我所知,當初你是被要求在‘總經理覺得私生活受到冒犯’的情形下,才必須另謀高就。」那場麵試,他全程參與,同樣沒忘。但直到此時,他才發現自己竟對她的每個應答如此記憶深刻,毫無遺漏。


    「所以,總經理一點也不覺得被我‘冒犯’?」她抓住重點,無法克製自己不去探究。


    「那晚的事……是我冒犯你比較多。至於感情,那是你的自由意誌,沒人可以幹涉。」他表情凝重,像是痛下決心……才往她心上捅了這一刀!


    言下之意,她愛不愛他,是她家的事,他一點都不會受影響,跟他沒關係?


    「在我眼裏,你是一位非常專業、稱職的秘書人員,我希望你以後也能繼續留下來幫我做事。」他接著說,也不知這話是說給她還是特別說給自己聽的。不過對於公私分明的倪光爵而言,好像就得有這麽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才能說服自己想留下她的正當性。


    他可知道啊,自己在短短幾句對話中,已經強調了兩次「繼續」,好不想這個女人離他而去。


    「……」她沉默著,怕一開口就會泄漏自己的心痛,重傷地哀號。然而在此同時,又有股不甘示弱的憤慨在她胸口奔竄,直衝腦門——


    「如果我不辭職,總經理真的可以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像往常那樣跟我共事?」掐著懷裏的記事本,她壓抑的口氣反而顯得有些激動。


    「當然。」他一臉波瀾不驚地答道。


    「即使每天看到我,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就跟四年來的每一天一樣。」淡然的語氣,傳遞著篤定的語意。


    她臉色刷白,雙唇不自覺地顫抖……


    原來,就算真的發生了「什麽」,她對他而言也「什麽都不是」,隻是一個萬年不變的工作夥伴,永遠可以心平氣和麵對的女秘書,無足輕重到連辭退都不必?!


    望著男人的冷靜自持,她氣憤!也泄氣……太多衝突的情緒,繞著心上他刺穿的那道傷口打轉,將它撕扯得更深、更痛,但這怪得了誰?是她自己愛上不該愛的男人,說出那麽驕傲的話……


    「謝謝總經理,我會好好工作,不會讓你失望。」她拿回辭呈,展露笑容,實踐自己「什麽都沒發生」的大方態度。既然他可以「公事公辦」,她又何嚐不能「秉公處理」,成熟的處理掉那些會讓她顯得可悲又軟弱的秘人感情。


    躬身致謝,她諷刺地感謝他的「無情」,應該可以讓她清醒不少,助她早日從這場苦戀裏脫身,不再那麽愛他,妄想得到他在工作以外的注意力。


    總有一天,她會對他死心的。


    轉身——他又喚住她。高朔的身形直接來到她身邊,交給她一把嶄新的鑰匙。


    「我換了門鎖和密碼……」同時交代一串新數字,他隨即返回座位。


    她握起手心,緩緩走出總經理室,關上門,腳步便沉重得無法再移動半分。


    攤開掌心,她落寞垂首,心酸地看著那把冰涼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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