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把錢塞回到柳大娘手裏:「這個錢勞煩大娘幫我置辦些酒菜,等晚上忙活完了,安然想請外廚房的幾位大娘一起坐坐,您瞧成不成?」


    柳大娘心裏暗暗點頭,這倒真是個明白丫頭,之前若如此,哪會受這些罪啊,笑著點點頭:「這有不成的,菜就不用了,隨便拾掇幾個也就是了,你放心,那幾個婆娘都是饞酒的鬼,隻有酒便足了,這些你不用管,我自會料理,先把眼前的事兒支應過去要緊,需要什麽你趕緊跟我說,我好去尋了來。」


    安然笑著搖了搖頭:「這倒不用了,剛那糯米粉跟豆沙餡還剩了些,再尋些芝麻,做炸麻棗正恰好。」


    炸麻棗的做法跟白玉卷差不多,區別隻是白玉卷要蒸,而炸麻棗是油炸。把水,糖放在一起煮開,入糯米粉,細精麵,燙熟,扣倒在案板上,加入些許豬油,揉成純滑麵團,再搓成長條,分成若幹小麵團,壓薄,包入豆沙餡料,成形後裹上芝麻,入油鍋炸至金黃便成了。


    麵案上的活兒雖精細,炸麻棗對於安然這樣的大廚來說,也算簡單,這還是手邊兒家夥什兒不順手,灶台,火,油還罷了,這刀真有夠鈍。


    從她第一天跟著爺爺學做菜,爺爺就告訴她,刀對於一個廚師來說相當於劍客手中的劍,尤為重要,想做一個好廚師,先要有一把趁手的刀,並不是貴就是好刀,要用心才成。


    自己現代的那把刀,從選基料到成型,開刃,都是爺爺手把手帶著自己完成的,當把刀握在手裏的時候,感覺就像自己新生的孩子,而隨著使用熟悉,會變成相伴一生的夥伴,朋友。這種親近的感覺,不可宣之於口,隻能用心去體會。


    自己忽然跑到了這裏,變成了這裏的安然,自己的刀就不用想了,等以後有機會再尋一把趁手的,至於這把刀,一會兒尋塊磨刀石磨一下,勉強湊合著用吧,好在這裏是外廚房,做的都是下人吃的大鍋飯,也不會講究刀工。


    安然剛炸好麻棗,柳大娘就極有眼色的遞了個盤子過來:「安然丫頭,你瞧這個盤子成不?」


    是一個極素淨的碟子,並無花俏的纏枝紋路,或者福祿壽等常見的團花字樣,隻是瓷本身的淡青色,雖做工有些粗燥,也算素雅,遂點點頭:「柳大娘這個碟子選的好,正趁這道點心。」


    柳大娘頓時歡喜的眉飛色舞:「安然丫頭,不是大娘跟你吹牛,如今是不得閑功夫了,大娘在家做姑娘那會兒,我們家幾個姊妹裏,數著我最會配色,舉凡打個絡子,繡個花,什麽樣兒的底兒配什麽樣兒的繡線,她們都照著我得樣兒學呢。」


    安然抿著嘴笑了笑:「怪不得大娘會挑碟子,當真有見識。」


    柳大娘頓覺臉上十二分有光彩,這兩樣點心做下來,柳大娘是打心眼裏頭服了安然,雖說不知道為什麽這丫頭死了一回,卻長了做菜的本事,可柳大娘也瞧得出,這丫頭做菜的手藝那絕對不一般,雖說是兩樣點心,可那手法,氣場,就是一位真真兒的大廚也不過如此了,能得這麽位有本事的大廚誇一句,怎能不高興。


    笑著就要把炸好的麻棗往碟子裏裝,安然忙伸手攔住她:「且慢,大娘可有白宣紙?」


    柳大娘搖搖頭:「咱們這也不是書房,哪來的白宣紙,而且,那東西貴著呢,尋常人家都使不起,咱們這兒倒是有糊窗戶的,開春的時候留了些,不知成不成。」


    安然點點頭,聊勝於無,總好過沒有吧。


    柳大娘忙出去,不一會兒拿了一摞窗戶紙進來,安然笑道:「用不了這麽多。」挑了中間一張,還算平整細白的,比著碟子裁了個圓,折起來,尋了剪子來,哢嚓哢嚓剪了幾下,打開,便是一個鏤空的花樣兒。


    柳大娘不禁笑道:「這窗花倒是剪的巧,隻不過用白紙剪花,可不大吉利,倒是做什麽用啊?」


    安然把剪好的紙墊在碟子裏,方把炸好的麻棗馬碼放在上麵:「這麻棗是入油炸的點心,即便瀝了油,難免也會殘留著一些,墊上這個,能吸去滲出的油,瞧著利落,吃起來也不會覺得太過油膩。」


    柳大娘直咂舌:「原來還有這麽多講究啊,倒是讓我老婆子長了見識。」說著,瞥見安然臉色不好忙道:「這幾日天不亮你就起來幹活,今兒又忙活了大半天,瞧熬得,眼下都見了黑青,快回屋睡一覺去吧,你交代大娘的事兒,也放心,大娘一準給你辦好,等你睡醒了,咱們把這院的前後門一關,好生的樂它個半宿。」


    安然也真是累了,從醒過來到現在,一個多月裏,天天起五更睡半夜的幹活兒,誰受得了啊,更何況,這丫頭之前在蘭院養尊處優,雖說養的細皮嫩肉,卻著實不健壯,力氣也小,不是自己這一個月勤加鍛煉,估摸風吹吹都能倒了,以後自己還得堅持鍛煉,不然,恐怕連邊鍋都翻不了。


    不過,睡覺還在其次,她得洗個澡,擱現代,她絕不會相信,自己會一個月不洗澡,雖說每天還會打水擦身子,到底不是洗澡能比的,她覺得自己快髒死了。


    想到此,開口道:「大娘,我能不能洗個澡?」


    柳大娘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提這個,且想起這一個月裏,這丫頭天天提水劈柴的幹力氣活,汗都不知出了幾茬兒,可轉過天兒來,仍然清清爽爽的,可見是個愛幹淨的,便道:「洗澡倒有些不容易,這麽著,一會兒我讓劉喜兒給你提兩桶熱水過去,你掂量著使吧。」


    安然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她一個最底層的粗使丫頭,能吃飽穿暖就得念佛了,洗澡絕對是件最奢侈的事兒,有兩桶熱水,已經是運氣了,記得她那破屋子裏有個大木盆來著,兌上一盆水,勉強能當浴桶使喚,目前來說,也隻能如此,忙謝了柳大娘,回屋去了。


    進了屋四下看看,不禁歎了口氣,自己這個前身得罪了大姨娘,發落下來,自然什麽都沒了,她醒過來的時候,包袱裏一窮二白,就剩下兩身舊衣裳,其餘什麽都沒了,便有好東西,想必也早被大姨娘搜羅空了,如今真正一個家徒四壁,炕上連被子都沒有,就一床破褥子,虧了如今是春天,不算冷,要是趕上冬底下,即便不上吊,也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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