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尹欣慰的領首,「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個英明的君主。」晨瑞可是他教導出來的,以晨瑞的品行,絕不會成為一個昏君。


    不久,馬車回到府郎,守在門口的家仆稟報下,聞人尹急忙趕到廂房。


    一看見聞人尹,莫雨澄滿麵憂急的道:「侯爺,夜離他自服下藥後便一直吐血不止,現在又昏迷了,怎麽會這樣?」


    「我瞧瞧。」聞人尹上前,伸指按在夜離脈搏上,須臾之後,他命人取來金針,拾針紮向他胸前數個大穴。


    「嫂子,我先替師兄施針止血,可若他沒轉醒,隻怕……」


    「你要救他,你一定要救他!」莫雨澄激動的緊按住他的手。


    「他是我師兄,我自會盡力,可師兄如今心脈受損,除非……」聞人尹說著覷向她。


    「除非什麽?」她焦急的追問。


    「除非能激發師兄強烈的求生之欲,也許還能有一線轉機。」


    「要怎麽做才能激發他的求生之欲?」她方寸全亂,無法細想。


    見她神情焦慮,聞人尹出言提點她,「我想師兄如今心裏記掛的隻有嫂子,嫂子為莫家的事耿耿於懷,師兄心中定然難受,因此才會毫無防備的讓嫂子傷他,他八成是想以自個兒的命來抵償。」


    聽見他的話,莫雨澄為之一愕,神色悲淒的望向榻上的夜離,哽咽的說:「我沒有想要他死。」


    「你若親口告訴師兄你肯原諒他,也許師兄會寬心些。」


    一直跟在聞人尹身後的牧晨瑞此時也開口道:「夜夫人,冤有頭債有主,莫家上下並非是夜大哥所殺,你該恨的人是皇兄。若非皇兄想除掉夜大哥,夜大哥也不會費心詐死,一切事情的源頭都是皇兄,他才是始作俑者啊。」


    他接著打了個比方,「就好比有人持劍殺了人,我們不去追究那殺人之人,卻去怪罪那鑄劍的劍師,這是本末倒置的。」


    聞人尹附和,「晨瑞說得沒錯,師兄雖鑄造了那把劍,但揮劍之人是牧隆瑞。」


    見莫雨澄在聽聞了他們的話之後不發一語,神色幽凝的睇看著師兄,知她此刻心中定然心潮起伏,思緒翻湧,聞人尹也不再多說什麽。


    見時辰差不多,他取下師兄身上的數支金針,再取出一顆丹藥溶入水中,扶起昏厥的夜離掰開他的嘴喂他服下,他接著伸手按在他胸前,以內力為他催發藥性。


    「嫂子,我再去開帖藥命人煎來,麻煩你看顧師兄。」


    她沉默的頷首。


    聞人尹領著牧晨瑞走出去。


    等走遠後,牧晨瑞才啟口問:「夜大哥的傷真的那麽重嗎?」


    「你沒瞧見他吐出的血都染紅了衣襟。」


    「可尹大哥醫術精湛,連你都沒把握救他嗎?」牧晨瑞問出心頭的疑惑。


    「不是我能不能救,而是師兄要不要活,他若不想活,縱使我有心也救不了他。」他意味不明的表示,話裏似乎隱含著玄機。


    「尹大哥,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牧晨瑞聽不太明白。夜大哥會不想活嗎?他不像是那種會尋死之人。


    聞人尹朗笑道:「日後你便會明白。」


    寢房裏,莫雨澄緩緩握住夜離的手,良久,宛如下了什麽決心般,輕聲啟口,「夜離,隻要你好起來,我便原諒你。你聽見了嗎?我原諒你,你攔下我寄回莫家的信,這件事我不怪你了。」


    他仍是靜靜的閉著眼,沒有動靜。


    她緊緊將他摟入懷中,「夜離,別死!別丟下我!我隻剩下你了……」她淚眼蒙嚨、聲音哽咽,她的親人都已不在了,她什麽都沒有了,隻剩下他……若連他都死了,要她怎麽在這世上獨活,她含悲的嗓音在他耳邊聲聲呼喚著。


    「夜離,我不怨你、不恨你了,你快點醒來,不要留下我一個人,求求你,夜離,別丟下我一個人……」別殘忍的讓她再次承受天人永隔的痛楚。


    許久,她懷中的人長睫輕顫,眼皮掀動了下,那燦亮如夜星的眼瞳輕輕睜開,嘶啞的嗓音吐出幾句話,「娘子別怕,我不會丟下娘子不管,為了你,即使是魂歸九幽之下,我亦會拚命回來見你。」


    她晶瑩的淚珠撲歉較落下,心中對他的恨與怨在這一刻全都放下了,隻要他能好好的活著便好,其他的事全都不須執著計較……


    莫雨澄小心翼翼,將湯藥一口一口吹涼喂進夜離嘴裏。


    他倚靠在她懷裏,皺著眉頭,喝了幾口便不想再喝。「娘子,這藥汁好苦。」


    「良藥苦口,喝完這些藥你的傷才能早日痊愈。」她哄勸著。


    「可這藥苦得我頭疼、胸口也疼。」


    「很疼嗎?我讓人去找侯爺過來幫你看看。」當時她在憤慨中用盡全力打了他胸口好幾掌,導致他傷及髒腑,因此一聽見他喊疼,莫雨澄便有些著急。


    「不用了,娘子幫我揉揉就會舒坦些,」他拉著她的手撫向他胸膛。


    她依言輕輕替他揉著。「有好些嗎?」


    「嗯。」他舒服得眸兒半眯,唇角隱隱含笑。


    揉了片刻,她怕湯藥涼了,再呂了匙藥汁喂到他嘴邊,「藥還剩一半,先把藥喝完我再揉。」


    「太苦,不喝了。」他嚴重懷疑少尹在藥湯裏,刻意多加了幾昧能苦死人的藥材。


    「你不喝完藥,內傷便治不好。」她耐著性子哄他。


    「少尹不是有拿丹藥給我嗎?吃那丹藥就成了。」


    「侯爺說要搭配這湯藥,內傷才能好得快,不落下病根。隻剩半碗,你快趁熱喝了。」她好言勸道。


    可他還是不張嘴,她見了倏地臉色微微一沉,站起身,轉身要朝外走。


    「娘子,你要上哪去?」


    「等你肯喝的時候我再進來。」


    他急忙道:「娘子別氣,我喝、我喝。」


    她旋過身,神色一緩,原先冷凝的臉龐露出笑顏,端著藥碗喂他,一匙接著一匙。


    「娘子,你別喂得這麽急。」他抱怨。


    「喝快點就不覺得苦了,你就是一口藥含在嘴裏太久,才會覺得苦。」藥快涼了,她想盡快讓他喝完,他卻像個孩子般,一碗藥喝了好半晌還喝不完。


    「這藥是真的苦。」仿佛為了證明自個兒的話,他陡然捧住她的臉,唇覆上她的。


    他飲過藥汁的唇舌帶著苦澀,那滋味漫進她的嘴裏,她微微蹙眉想退開,他卻不讓她避開,霸道的糾纏著她的唇古,嘴裏的苦澀之味漸漸淡去,似乎多了絲甜意,他益發舍不得離開她,加深了這個吻。


    她不敢掙紮,唯恐灑了手裏的湯藥,隻能輕合著眼,緩緩的回應著他,但他的吻很凶猛,如狂風驟雨般直逼而來,不讓她有喘息的機會,莫雨澄被吻得全身有些發軟,手漸漸端不穩碗,有些藥湯灑了出來。


    片刻,她發覺之後,薄嗔的推開他。「你瞧,藥汁都灑了。」


    他一把接過她手上的碗,將碗裏剩下的最後一口藥仰頭飲下,溫順的將空碗遞給她。「喝完了。」


    她睞他一眼,將碗擺在一旁的幾上,拿起手絹替他拭去嘴邊沾到的藥汁。


    他抬起臉笑吟吟的注視著她。「娘子,我想沐浴。」


    她反對,「你身上還有傷,等傷好了再說。」


    「可我全身發癢。」他的嗓音隱隱透著絲委屈。


    「我去找侯爺,問他有沒有止癢的藥粉。」她舉步要走。


    他忙握住她的手,那雙夜星般的眼透著抹期待。「我兩日沒淨身了,娘子就不能幫為夫嗎?」


    「我昨兒個才幫你擦過身。」幫他擦身是件苦差事,他總是不安分,不時挑逗戲弄她,令原本能很快做完的事,硬是拖了一個多時辰才做完。


    他低頭嗅了嗅自個兒,「但我覺得我渾身發臭,怕熏臭了娘子。」


    「你不臭。」


    要來診視夜離傷勢的聞人尹剛踏進房裏就聽見她的話,隨口問著,「嫂子,你們在說什麽臭不臭的?」


    「侯爺來的剛好,相公說他身子發癢,你有沒有什麽止癢的藥可以讓他擦?」


    感覺到一道陰森的視線朝他射來,聞人尹不用看也知是誰,他連忙搖頭,「我身上沒那種藥。」


    「我想沐浴,娘子不允,少尹,你快同娘子說,我是不是能沐浴了?」


    無須診脈,看師兄的氣色便知他恢複得極好,但聞人尹還是過去替他把了把脈,然後在師兄頻頻使來的眼神下,抬頭對莫雨澄說:「師兄是傷在髒肺,身上沒外傷,我待會開帖能行氣化瘀的藥,摻入熱水中讓師兄浸泡,對師兄的內傷能有些幫助。」


    「有勞侯爺了。」莫雨澄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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