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看著他,絲質的襯衫,金絲框的眼鏡,盡管沒有那天西服正裝的看著氣勢,但也抹不去商業精英的印象,可誰能想到……味同嚼蠟的匆匆吃完早餐,蕭然拿起書包逃似地出了家門。林晰若有所思的目送蕭然離開,一臉高深莫測把屠夫叫過來,“剛剛……都發生什麽了?”林蕭然一整天上課都心不在焉,他看著自己的手機在掙紮。從理智上講,他知道那夥人自己絕對惹不起,明哲保身才是正確的選擇;但是從感情上和道德的角度講,他沒有辦法當作今天那幕沒看到,那可能是一條人命!好吧,就算那是個陌生人,他根本不必在意那人是誰,但是他們是在他、家、裏殺人,不僅玷汙了他們一家三口的寧靜之地,而且也……蕭然很清楚,如果有朝一日事發,這樁命案他自己就是一百張嘴也摘不幹淨!還有一點……蕭然不想否認,他厭惡這些人在他家逗留不去,恨他們在自己家做汙糟的事,像他們這種社會敗類根本不配踏進他的家門,他們用沾滿了人血的腳無恥地站在他媽媽親自挑選的地毯上,擅自使用他爸爸的娛樂室並把裏麵變成了血腥屠宰場!他想要他們滾得遠遠的!下了課,林蕭然獨自走到頂樓小天台,平日這裏滿是人,但修暑期課的人很少,現在這裏一片清靜。蕭然握住電話,心跳快得甚至讓他覺得有點惡心,他太緊張了。深深的呼吸了幾次,蕭然覺得惡心好了點之後,飛快的撥了報警電話——他怕自己稍微遲疑,自己的勇氣就會被耗光。【xxx報警台為您服務,請問您需要什麽幫助?】接線的是一位男警察。“我……我……”太多的事情,蕭然竟然一時間不知道說哪樣好,“我家……我家闖入了匪徒。”【請問您現在是安全的麽?】“我……我還好。我不在家裏。”【請報告您的位置。】“呃,xx音樂學院,笙樓。”【好的,現在我們需要登記您的名字和出生日期。】“我叫林蕭然……”6、家規第一條 ... 【請問您家裏的地址?】【梧桐路1314號。】【您能形容一下擅闖者的相貌麽?】【三十歲左右,很高,大約一米八五,戴眼鏡……】【他們是否對你進行人身傷害?】【您可以具體描繪一下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全過程麽?】【您是確定、還是猜想裏麵是個人?】【晚上的時候,您有沒有聽到什麽異響?】……林晰伸手哢塔一聲按下‘停止鍵’,看著臉上已經一點血色都沒有的蕭然,坐下來,語氣甚至算得上輕柔,“現在,你有什麽要跟我說的麽?”林蕭然感覺自己從頭到腳都沉浸在冰窟裏。今天白天的報警電話打了半個多鍾頭,像錄口供一樣,警察把能問的都問了,林蕭然把能說的都說了,然後警察就說這件事他們接管了,電話就此結束。這是林蕭然第一次報警,他不知道警察接了電話之後應該多長時間能把這件事處理完畢。他在學校坐立不安了一個下午,既想回家附近看看警察出動的進展如何,又擔心自己貿然回家可能打草驚蛇,同時蕭然也承認他怕對方知道是他報的警,由此打擊報複……總之,糾結了一下午,圖書館看書的效率降到了曆史新低,然後夜幕降臨,他懷著忐忑又期待的心情回家。林蕭然一路設想了許多結果,可全都沒有猜中——家裏的一切都沒變,是的,一切未變——沒有警察衝過來跟他說‘你已經安全了。’也沒有凶人因為他報警而拿刀威脅他要把他而大卸八塊,一切平靜的就像昨天之前的任何一個夜晚。他到了家、上樓、換衣服、洗澡,然後走下樓來練琴,保鏢們依然對他畢恭畢敬,那個匪頭還像昨天一樣,坐在沙發上靜靜的聽他彈琴,嘴邊掛著一抹微笑。對方一派安然的樣子讓林蕭然心裏沒譜了,他不會愚蠢到開口詢問今天是否有警察上門,可他也沒有那麽大的定力能一如既往的沉浸在練習中,忐忑和煩亂讓他的琴音明顯不穩,蕭然更怕自己的不穩琴音暴露他的心思,匆匆彈了幾個練習曲,大麵上偽裝完畢就借口房間休息了。臨上樓之前,蕭然還不忘給自己帶了一杯溫牛奶,他這是希望讓那匪頭沒有借口再進入他的房間——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心虛還是怎樣,蕭然覺得今天那人的視線很強烈,這讓他很緊張。在熄燈就寢前,一切看似無恙,正當林蕭然為逃過一劫而微微鬆口氣時,臥房的門還是被打開了,是那個匪頭,明顯沐浴完畢,手裏還拿了一樣東西,不是牛奶,而是一個便攜播放機。現在錄音播放完了,房間裏一片靜謐。“我在等你的解釋。”林晰的聲音聽起來平和,但蕭然覺得自己仿佛置身十二月嚴冬。為什麽?為什麽他的報警電話會被這些人拿到手?如果連警察都能被這夥黑社會收買的話……那他……那他……“你白天跟警察說的挺多,怎麽這會兒反而沒話了?”他看到了他們殺人,而現在他們知道他知道他們殺人了,這夥殺人不眨眼的黑社會會怎麽對他呢?殺人滅口?“說!”“對……對不起……”蕭然低細的聲音裏夾著一絲細微的哭腔,曾經白日裏的勇氣早在聽到錄音的那一刻就飛灰湮滅了。林晰欺身捏住林蕭然的下巴,軟軟的下頜觸感極佳,“我並不是一個難相處的人,或者我可以自誇,我還是一個很講道理的人,蕭然我想你應該對此有些體會。我那些手下也沒對你做出什麽無禮的事吧?”蕭然隻好搖頭。“那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呢?”林晰的語氣很平和,絕對沒帶質問的意思。“你看,考慮到你從來沒見過血腥場麵,他們甚至很小心的不要留下任何痕跡,如果不是你一大早突然跑到那邊讓他們措手不及的話。”蕭然沒說話,理智上說,這土匪頭子的說法純粹是歪理,但感情上蕭然心裏卻難免後悔自己早上魯莽的決定,如果他沒有轉去娛樂室,那如今他就不會……“本來不想跟你說這個,”林晰又起了一個話頭,“但是那個被你猜測死了的人,就是那天莫名持刀行凶,捅了我一下的匪徒,一個在逃的□殺人犯,我們不管他是不是十惡不赦,我被他捅了一刀是事實,我手下的人如果坐視自家老大被砍而無動於衷的話,會被人戳脊梁骨的。”林晰低頭看蕭然,蕭然卻已經把頭縮的更低,“這種事情,既然他做了,就要承擔後果,沒什麽好討論的。就算我不介意身上的傷,我的手下也不會放過他。明白麽?”蕭然點點頭。早上湧來的那股正義感此時此刻早就煙消雲散了,他管那個被拖出去的人到底幹了什麽,跟他有什麽關係?更別提,那人聽起來也不像好人。“所以,你今天辦了件著實稱不上聰明的事。”林晰下定結論。蕭然的身體在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