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她也是有羞恥心的好不好。


    “柯裕棻,你考幾分?”表情難看的數學老師瞪著她。


    小嘴囁嚅了半天,總算吞吞吐吐的說出“零分”兩個字。


    就像火藥的引線終於燒到數學老師的臉上,然後,數學老師氣炸了——


    “零分?!柯裕棻,你是怎麽搞的?虧你還是數學小老師,這麽簡單的題目你居然考了零分?”宛若被雷劈中般,數學老師瘋狂大吼,“出來——”


    柯裕棻渾身顫了一下。因為她深知,出去可不是要被摸頭安慰的,因為敞班的數學老師不是“吃素的”,愛的教育對他來說是狗屁,他是不打不成器的忠誠信徒。


    她閉了閉眼楮,用”深呼吸,離開座位緩緩朝講台移動——這一小段路她走得心驚膽跳,恍若就要上斷頭台。


    果然,老師已經拿著“班法”迫不及待的想要賞她一頓半盛。


    她攤開雙手,高高舉起,當數學老師手中的熱熔膠重重落下的瞬間,她疼得叫了出來——


    好疼,真的好疼,以前她總是冷眼看著其他同學被打,根本不知道個中喊味有多麽痛徹心,直到自己親身品嚐。


    “不準縮,也不準喊疼,考這種分數,我都替你丟臉,這是給你警惕。”說完又賞了她手心兩條火辣辣的痛。


    目暗這一幕的同學們全都目瞪口呆、鴉雀無聲,誰都不敢相信,平日裏品學兼優的柯裕棻居然也有抱鴨蛋的時候,她可是數學老師的愛將!


    柯裕棻痛得眼淚都快要滾出來,她咬唇忍住,滿臉漲紅的回到座位。


    “今天放學以前,找出正確答案,連題帶答案,每題抄寫十遍交過來。現在站著上課。”


    好丟臉,她從來沒有這麽丟臉過,現在若是往她麻辣辣的手心扔顆芋頭,剛好應驗燙手山芋這個成語。柯裕棻自我解嘲的想。


    她有預感,這不會是結束,而是開始,接下來她多得是被震撼的機會。


    柯裕棻用力深呼吸,決定把這一切當作是回到過去重新開始的代價。


    下課後,同學們圍在一旁竊竊私語。


    “柯裕棻今天怎麽了?她數學不是最好的嗎?居然考零分。”


    “我看數學老師的假發都快被她氣掉了。”有同學忍不住笑了。


    “虧她還是老師的愛將……”


    “她該不會是昨天在籃球場邊被籃球昏頭了吧?聽說她還吐了白書維一手的髒東西默。”推側之餘,大家不約而同的看向始作俑者陳光宗——


    “我?關我什麽事啦!”他覺得自己很無辜。再說,這罪名也太重了吧!


    “數學老師手那麽殘,一下都痛死人了,她還被打了三下,真衰。”


    “這不是衰不衰的問題,這世界上本來就設有人可以一直贏。”不大不小的嗓音,足夠大家聽見了。


    循聲看去,柯裕棻看見了汪晶晶,那是十年前的汪晶晶,很討厭她的汪晶晶。


    當了六年的小學同學,好不容易國中三年得以擺脫彼此,沒想到升上高中,兩人又當起同班同學。能說什麽?冤家路窄啊!


    “晶晶,你考很好吼?”同學問。


    “馬馬虎虎,七十五分不算好。”


    “哇,七十五分不錯欽,不像我,數學總是爛透了……”


    柯裕棻看著固為她而吃足苦頭的汪晶晶,腦袋裏想起兩人最後一次在咖啡廳踫麵的時候,汪晶晶說出對她的埋怨,她也才憂然大悟自己曾經傷她傷得多深。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對於汪晶晶不懷善意的嘲諷,她沒有說什麽,因為這是她應得的。


    正想拿出空白的紙,默默的寫十遍罰寫,高大的身影突然風一般的來到她身邊,不等她有所反應,白書維握住地的手腕,將她從座位上拉了起來,大步流星的就往教室外走。


    一個是同學眼中的大帥哥、萬人迷,一個是人緣有待加強的好學生,突然兜在一塊的奇妙組合,果然惹得教室裏的同學一陣嘩然。


    “白書維,你做什麽?你要帶我去哪裏?白書維……”


    他一路上表情嚴肅,抿著嘴巴不吭一聲,握著她的手腕雖然沒有擔疼她,卻也沒讓她有機會掙脫,逼得柯裕棻隻好跟跟蹌蹌的跟著他的步伐。


    白書維拉著她來到人煙稀少的科任教學大樓——德開水龍頭,將她被打得發燙紅腫的手心擺在水龍頭下方,冰涼的水流及對舒緩了手心裏那股像是要爆炸的熱辣感。


    水流下,他握著她的手,以一種柯裕棻沒有見過的溫柔,輕輕撫摸著她被數學老師打出的棍痕,眉心攬得緊緊的。


    心,窒了窒。


    “白書維……”她喊了他的名字,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太多了,對他有太多要講的話了,可是每每麵臨到這種時候,她反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又或者不知從何說起,隻好靜默的看著他。


    他無言抬起頭,似是在等待她說話。


    她搖搖頭,最後擠出一抹笑容給他。


    水流橫在兩人之間,為這無言添了些許聲音,她發現熱脹的不再是挨打的手心,而是她的胸口,隻因為他的疼惜。


    片刻,手心已經不再熱脹,他抓著她濕液誰的雙手端詳須臾,二話不說就往他自己身上的製服抹。


    “唉,你的衣服會弄濕的啦!”她驚呼。


    他不在乎,像個小男孩般的傻笑,“從明天開始我會帶手帕。”


    聞言,柯裕棻的心跳仿佛漏跳了一拍。


    什麽意思?這是在說,以後他都會幫她把手擦幹嗎?她又羞又喜。


    忍不住起了頑皮心,她仰看足足比自已高上許多的他,“你很可惡,你這是在詛咒我每天被數學老師打嗎?”水汪汪的雙眸故作無辜的瞅著他,平添了幾分泫然欲泣的味道。


    “呢,我……不是啦,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手忙腳亂的解釋。


    又是抓抓頭發,又是搔搔耳朵,大家眼中耀眼帥氣的白書維,此刻看在柯裕棻眼裏就是一個單純的小傻瓜。


    她“噗嗤”笑了出來,當場把一雙圓滾滾的大眼楮都笑彎了,粉潤的紅唇也跟著彎起優美的弧度,嬌脆的笑聲輕輕的敲打著白書維的耳膜。


    他征征的看著她,像是極度不可思議的樣子。“好久沒有看過你這樣笑了。”


    是很久了,自從那天過後,自從他們離開了溜滑梯下那個充滿純真友誼的小天地後,她就再也沒有這樣開心的笑過了。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她突然大膽的對他說︰“那以後我都笑給你看,好不好?”


    聽到這話,白書維的黑眸瞪得更大了。


    他的心中閃過疑惑,這是他認識的柯裕棻嗎?這是他認識的那個柯裕棻嗎?是那個嚴謹構束、呆板無趣的柯裕棻嗎?!


    他希望她是,又不確定她是否真的是,混亂而複雜的情緒綁架他的理智,讓他無法冷靜思考,迫使他不自覺得緊緊皺起了眉,好像非得這樣嚴肅,才能幫助他好好思考,思考眼前這個明亮的女孩,真的是他所認識的柯裕棻嗎?


    白書維的沉默,讓柯裕棻有些失落,心中微涼的看著他的反應——


    他為什麽皺眉?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大膽的對他說出心裏話,為什麽他一句不吭,還緊緊的皺著眉?


    他不知道,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可是要她凝聚所有的膽量!


    這樣皺著眉到底是什麽意思?是說,他不要嗎?他不要她的笑嗎?因為說不出拒絕,所以……這表情就是拒絕!柯裕棻忍不住失落的想。


    也是,都已經硫離那麽久了,她突然這樣說,一定讓他很為難,固為他是正直、陽光、體貼的白書維,也許他隻是把她當作普通朋友,是她沒有搞清楚,一廂情願的活在自己的想望裏,以前是,現在還是,她始終沒有顧及他的心。


    對於自己的莽撞,柯裕棻很懊惱,但更多的是失落……


    她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她需要重新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


    正想要離開這個尷尬的地方,一個人好好的冷靜一下,突然一股強悍的力量阻止了她的離去,不費吹灰之力的一帶,碎不及防的她就這樣撞進了溫暖的胸膛。


    他的雙臂檻然收緊,以她不曾感受過的力量牢牢的圈住她。


    柯裕棻傻住了,落在這炙熱的擁抱裏動彈不得,心跳得好快好快……


    “是你說的,以後都笑給我看,你不能騙我。”略顯沙啞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以近手摩竿的方式震動她敏感的耳膜。柯裕棻覺得自已就像今天餐桌上的扔油,幾乎要融化在白書維的話語裏。


    二十八歲的她,完全招架不住白書維說的話,他才十八歲不是嗎?要是讓他多長個幾歲,肯定又有更多的女人要拜倒在他的腳邊,為愛失心了。


    那太可憐了,這麽委屈的事情,她非常樂意代勞,就讓她這個大姐姐來解救眾生,讓她代替大家拜例在白書維腳邊,為愛失心吧!


    被抱在懷裏的她,仰著頭,眼眶熱熱的,心裏暖暖的,突然覺得剛剛被數學老師痛打的那三鞭算什麽?隻要能被他這樣擁著、在意著,就算被痛打三十鞭她都甘之如抬。


    她握著他,靜靜的聞著他身上的氣息……


    十八歲的大男孩,帶給她的是無窮的穩重踏實可依賴,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她虔誠的感謝上天垂憐,讓她能夠重新來過。


    柯裕棻終於明白,為什麽她總是很少想起周立達,因為,早在十歲那年,她的心裏已經住了一個黑黑幹幹,穿著“掉嘎”、牛仔短褲、好方便拖鞋的小男孩,哪裏還有周立達的位置?


    不過,他會不會抱得太緊了,她都快喘不過氣來了說。


    “白、白書維……”她輕輕的喊他。


    白書維完全沉浸在這美好的擁抱之中。不敢想象,懷裏的她竟是那麽嬌小,那麽的弱不禁風,抱住她的瞬間,想要保護她的念頭洶湧而強烈,迫使他將她抱得更緊,緊得幾乎要將她揉進自已的身體裏那般。


    “嗯?”他憂”喀的應聲。


    “我……我快要不能呼吸了啦!”她忍不住軟聲抗議。


    意識到自己出手太重,尷尬不已的他趕緊鬆開雙手,拉出距離。“對不起!”他搔搔頭,窘得連耳根都紅了。


    好可愛,十八歲的白書維真是可愛斃了!看著他傻手手的模樣,柯裕棻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見狀,白書維沒好氣的撤撤嘴,發現她笑得太過火了,他板起臉孔,故作凶狠的曲起手指往她光潔的額頭彈了一記。“笑什麽?”


    “哎唷,很痛默!”她嘟著嘴,可憐兮兮的望著他。


    “活該。”話落,他伸手將她環來,故技重施的抱住她。


    柯裕棻竊笑之餘,忍不住頑皮調侃,“唉,這麽熟練,你是不是常常這樣抱其他女生?”


    “胡說八道什麽!”他舉起手,作勢又想敲她腦袋了。


    她連忙縮頭閃躲。是說,都被抱在懷裏了,她是能閃到哪裏去?好險,他隻是做做樣子。


    柯裕棻愉快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環上他腰際的同對,順便把熱燙燙的臉蛋往他懷裏藏。


    白書維低頭看著她的發旋,嘴邊揚起柔情淺笑——


    原以為他和柯裕棻之間的距離近了,他想她的頻率就會少一些,沒想到卻是益發的頻繁密切,從昨天到今天,隻要有一秒鍾的不設防,柯裕棻的身影就會殊地闖進來,徹底占據他的所有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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