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姐,我早就不在府裏當差了,如何還能幫您?」張升家的頗感為難。


    「無妨,我知道祖母每月逢朔便會出門禮佛,隻是佛寺卻不固定,你隻需要打聽一下她這個月往哪裏去,我自會去見她。」


    張升家的點點頭,有點忐忑地問:「小姐,您……打算怎麽辦?」


    蘇容意抬起頭。


    怎麽辦?


    就像她還是薛姣時一樣,纖細的食指彎曲抵在下巴上,每當她思考的時候就會有這個動作。


    熟悉她的丫頭都知道,這是她遇到了煩心事。


    就像她死的時候一樣,她如今活也活得不明不白,她人生第一次,有一種彷徨無措之感。


    張升家的覺得自己逾越了,立刻閉了嘴。


    「桂圓姐姐,我不會打擾你的生活,今天你見過我的事,誰也別說,以後若還有什麽事還要你幫忙,我會叫門口的那個丫頭來通知你。」


    張升家的點點頭,十分恭敬地應是。


    蘇容意心裏卻有一種淡淡的酸澀,終究不是從前了,對麵的人再怎麽掩飾,也掩飾不了對自己的生疏和防備。


    桌上的那碗麵已經不再冒熱氣,她輕聲道:「涼了的麵就不要吃了吧。」


    說罷轉身欲走。


    張升家的一愣,心裏沒由來地一震,覺得眼眶有些酸,對著這個美麗自己卻毫不熟悉的背影道:「小姐,生辰快樂。」


    蘇容意聞言一頓,沒有回頭地出門了。


    兜帽重新擋住臉,她深深吸了一口這個繁華古都的氣息,這麽陌生。


    她死了,好歹還有人記得她的生辰。


    「小姐,馬車已經準備好了。」


    皮膚黝黑滿臉冷肅的丫頭在她身後說。


    「我走走吧。」蘇容意輕道。


    敘夏立刻退後,沒有多一句話。


    這丫頭是她剛醒來的時候,在下廚房的灶台前發現的,她人生得醜又不會鑽營,一直隻能幹最粗最重的活。蘇容意卻一眼就看出來她的身法、步數,都是練過的。


    不知道是哪戶官眷培養出來的丫頭,竟流落輾轉到了蘇府燒火。


    她很需要這麽一個丫頭,她畢竟不是真的蘇容意,蘇容意的丫頭們她也用不順手。這樣最好,她不問敘夏的來曆,敘夏也不在乎她這個主人的怪異。


    沒有交心,互惠互利。


    路邊的兩個閑漢在討論著今天的見聞:「瞧見了沒,好大的排場,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好東西,鎮國公府還真大方啊,全當了聘禮了!流水一樣抬進了蘇家大門。」


    「我看你是沒見過世麵,蘇家什麽出身,多少年家族的底蘊在那裏,等著瞧吧,蘇二小姐送嫁妝那天,才肯定要晃瞎了我們的眼。」


    「嘖嘖,朱門酒肉臭啊,這些權貴的日子真不是咱們小老百姓能想的……」


    「哈哈,你也別不平,到時候他們兩家結親之日,我們去瞧個熱鬧,說不定還能混點酒水吃喝……」


    她在心裏冷笑,鎮國公府的排場?


    有多少是他們薛家賺的恐怕謝邈自己都不知道吧。有多少銀票是經過她的手成遝地往京裏送的?西北又有多少賺錢的營生鎮國公府隻坐著等數錢?


    祖母還曾勸慰她,那是你外祖家,日後也是你婆家,我們薛家人丁少,這些錢給他們也是日後給你的。


    她瞧著灰蒙蒙的天,金陵的天不似西北,總是這樣,天幕壓得這樣低。


    她寧願相信,鎮國公府和謝邈都是有苦衷的,她並沒有為她人做嫁衣。


    等見到祖母,一切就都能問個清楚了。


    ☆☆☆


    蘇府側門守著的小廝急得抓耳撓腮的,看見蘇容意終於回來了,忙不迭跑上前去。


    「三小姐,您可算回來了,真是急死小的了。今兒鎮國公府來下聘,前頭搭了戲台子,太夫人來催過幾回了,偏您要挑今兒個出門,撂了咱們這幹人在這幹著急。」


    「都走了?」蘇容意淡淡地問。


    小廝一愣。


    「我說鎮國公府的人,都走了?」


    他撓撓頭,「大概是的,這會兒天都見黑了,唱戲的也都歇了,太夫人、大太太、三太太都在二小姐那裏,您要不要過去看看?」


    「不過去了,既然說了身體不適,還過去做什麽。」


    屋裏兩個丫頭望春和忍冬也一直在等她回來,看見她就伸手要去幫她脫鬥篷。


    蘇容意用手輕輕隔開她們,她不習慣不熟悉的人碰自己。


    可是熟悉的人在哪?


    她想到了自己從前的貼身丫頭紅豆和蓮心,又是一陣蹙眉。


    她為什麽不直接找上薛家的人,也是出於這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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