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容意說:「不錯,從前你們的香如此受追捧,因為它的確是金陵獨一無二的天竺蘇合香,而如今的,卻是產於南海,與外頭那些所謂的蘇合並無半點異處,你們卻還敢打著‘西域蘇合’的名頭以次充好,豈不是不將人放在眼裏!也不知道你所謂的那些貴人知道後會作何感想?」


    李掌櫃臉色大變,「你、你胡說八道什麽……」


    「我胡說?你來問問這位老師傅,這香和從前的有沒有區別?」


    那老師傅聽了她的話細細驗看了一下,也有些猶豫,「小姐……這,雖說與從前的有些微不同,不過香料這東西,您也知道,天氣、運輸都會影響成色,但是我們琅玕齋的蘇合,絕對不是外頭那些假東西可比的。」


    蘇容意輕笑:「外頭的假東西?非也,外頭所謂的蘇合,皆是產於南海一帶,有專人種植采集,而我大周氣候並不適合種此物,因此總不得法,製出的香料還有微微的腥味,而你們這個,不過是用從前的天竺蘇合碾碎了與南海蘇合加工而成,騙騙常人倒是可以。」


    卻騙不到我。


    「這、這……」老師傅也嚇了一跳,忙去看李掌櫃的臉色。


    李掌櫃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他雖不懂香,卻也知道,自他接手鋪子以來,根本掌握不到那些貨源,這些東西也不是從西域商販和貨行購得的,當然這些都是東家在管,可是蘇合的確有問題,東家已經和他說過了。


    「你們現在還能這麽打馬虎眼,不過是因為天竺蘇合還有存貨吧,再等兩個月,我看你們還能拿什麽‘西域蘇合’出來!」


    蘇容意擱下杯子,起身就要走。


    「蘇小姐留步……」李掌櫃忙喊道,神色焦急:「莫非,蘇小姐……知道何處能購得天竺蘇合?」


    旁邊的老師傅一聽,立刻明白過來,看來,她都說中了啊……


    蘇容意展顏一笑,「要知道,何不讓薛二小姐自己來問我?」


    李掌櫃噎住了,眼睜睜看著她大步離去。


    果然啊,還是閨閣女兒的過結……


    旁邊的老師傅一臉忐忑,「掌櫃的……」


    「一個字也不許說出去。」


    出了琅玕齋,鑒秋不由好奇:「小姐,你真知道哪裏有那個……天竺的蘇合香啊?」


    經過剛才一番,她已經徹底對蘇容意服氣了,雖然她不知道此行的意義何在,反正出夠威風就好了。


    「沒有了。」蘇容意回答。


    「啊?」


    「再不會有天竺蘇合香了……」


    當年她也是在機緣巧合之下,結識了一位天竺的苦行僧,他一路步行到西北,在臨死前請求薛姣將他的屍骨送回家鄉,也許真是好人好報,薛姣派去的人千裏迢迢到了天竺,意外得知這位僧人的母親是位製香高手,能製出獨一無二的蘇合香,而在她今年進京前,她收到信,這位老太太已經去世了。


    她派過去的人手自然也學了一些本事,可哪怕有天竺的原料,手藝卻也不能與那位老太太相比,要想得到如此上品的蘇合香,除非再在天竺找一位如此厲害的師傅。


    此次她進京,原先就打算先停一停琅玕齋的蘇合香買賣,誰知道,她卻永遠沒機會了。


    琅玕齋是她的心血,沒有人能砸了這個招牌。蘇容意暗道:尤其是你,薛婉。


    琅玕齋金色的牌匾在落日餘暉下閃閃發光。已經到了閉市的時候。


    「小姐,我們回去吧……」


    蘇容意「嗯」了一聲。


    屬於她的東西,她都會拿回來的。


    回到蘇家,蘇容意吩咐鑒秋取五十兩銀子送去大鴻米鋪。誰知道卻撲了個空。


    竟這麽快就搬走了。


    「小姐,為何要送銀子去啊?」


    蘇容意又靠在榻上看那本被她捏皺的書了,沒有回答鑒秋。


    如果她猜的沒錯,祖母已經不太管事了,大概給銀子安撫桂圓一事被薛二老爺或者李氏攬了過去,他們拿著甄老太君的銀子,出麵用琅玕齋買下大鴻米鋪的店麵,就可以訛詐掉一部分甄老太君的撫恤銀,即便甄老太君懷疑,琅玕齋的賬麵卻是能做平的。


    否則何必大費周張借琅玕齋的名頭。要知道她才剛死,他們這算是強占財產,卻還敢這麽高調。


    他們竟然用自己的店鋪做這種齷齪事對付祖母和桂圓。


    一想到這裏,蘇容意就覺得惡心。


    這是她欠桂圓的,可惜卻連銀子都送不出去了。


    還有一點她很懷疑,她一死,薛四老爺一家人就下手奪了琅玕齋,就算薛棲不在京城,甄老太君管不了,憑她四叔的手段,定然沒有這麽快,還輕輕鬆鬆把曹大掌櫃也打發了……


    謝邈,是不是他促成了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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