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最明顯的特征,就是右腕上的玉鐲。


    薛棲或許不曾留意過,但是蘇容意是很清楚的,紅豆從跟在她身邊開始,還是個小丫頭的時候,她手上就戴著這個鐲子,這麽多年了,她人在長,鐲子卻還是那麽大,根本已經取不下來了。


    她卻不能把這原委全都告訴薛棲,隻能說:「你看她右腕上的鐲子,是不是堪堪隻比骨頭鬆一圈,若是身前的時候,定然是不可能從手上取下來的,那麽一定是從小佩戴到大的,據我所知,你姐姐沒有戴過這種鐲子。」


    薛棲恍然大悟,「不錯!我姐姐沒有這個鐲子,沒有的!」


    「而且,你再看看,有沒有發現哪裏不對?」


    兩人就蹲在棺材旁邊,旁若無人,護衛們白著臉麵麵相覷。


    還真沒見過這樣的少爺小姐。


    薛棲仿佛覺得回到了那天在邱晴空家裏,她帶著自己一點一點找凶手線索的時候。他定了定心,在有八分信這人不是薛姣後,他也敢放開膽子去打量了,看了一圈,他疑惑道:「我姐姐去世有半年了,這屍體怎麽會隻有這般程度的腐爛?」


    蘇容意點點頭,「不錯,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


    她讚賞地看了他一眼,好在作為她的弟弟,還不算太笨。


    薛棲十分心驚,「霍」地站起身,嘴裏喃喃道:


    「兩個月,兩個月……」


    他回京才兩個多月,這座墳也是兩個多月前謝邈帶他來的。


    難道說,這是謝邈特地做的假墳來騙他的?


    可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還特地找個死人充作薛姣?那真正的薛姣又在哪裏呢,薛棲不可抑製地覺得心中有一點希望在冉冉升起。


    「我、我姐姐,她、她會不會還沒有死……」


    他出口的話音竟然在顫抖。


    蘇容意苦笑,可是看這孩子這麽激動的神情,她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或許吧。」


    什麽或許,她知道,她自己確實是「死」了的。


    可是有太多話,不能和薛棲明說。


    墳中人是紅豆,她與自己同是半年前遇害的,那為何屍體腐爛程度看起來頂多死了三四個月?


    而且棺木裏側的木板顏色比外邊深些,說明棺中曾有比較多的積水。


    比一般死去後埋下的屍體滲出的屍水多些。


    那麽隻有一個可能,她曾經被人放在冰窖裏冷凍過。


    所以,蘇容意大膽地推測,她薛姣的屍體,或許也依舊還在冰窖裏。


    所以薛家和謝家根本就不想提起薛姣的死,也絕不會為薛姣辦喪事。


    當時很可能是她們主仆二人如謝邈所願死在江中後,被人將屍體撈起,或許因為二人衣著相貌難以分辨出誰是主誰是仆,兩人便一起被送到金陵,謝邈不知出於什麽原因,沒有立刻處理掉她們,反而冷凍在冰窖裏,直到兩個多月後才將紅豆以薛姣的名義葬在此處,正好可以堵住薛棲的嘴。


    她覺得渾身的汗毛仿佛都倒豎起來了。


    這個猜測,這麽匪夷所思,可是卻又是唯一的可能性。


    千千萬萬種可能,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哪怕最後一種再令人難以置信,這也是真相。


    蘇容意想到了謝邈那張也如寒冰般冷酷的臉,竟不由自主有些微微的發抖。


    「你怎麽了?」薛棲見她臉色驟然轉白,立刻從「姐姐或許還活著」的興奮中抽出一點關心來對她,對她適才執意挖墳的舉動也已經完全諒解。


    「沒事。」蘇容意白著臉對他笑一笑。


    棲哥兒,你還是不要知道了,這些可怕又惡心的事,等我查清楚一切,我們姐弟一定會再相認的,謝邈,再也不會成為我們中間的阻礙。


    蘇容意又命人把墳重新填平,她在心中對紅豆默默道歉,隻能這樣了,她如今的處境也是如走鋼絲,隻能先委屈紅豆在這小小的墳塋中連墓碑都沒有地躺著。


    主仆一場,她累她一條性命,死後竟還累得她做個無名野鬼。蘇容意心中萬分酸澀。


    與她截然不同的是突然就雙眸熠熠的薛棲,他越想越覺得薛姣沒死的可能性很大。


    真是個單純的孩子。


    蘇容意拉住他,「墳墓是鎮國公下令修的,他既然刻意瞞你,必然知道其中內情,你若回去貿然問他,你覺得他會怎麽處理?」


    薛棲眼中的火苗熄滅了,「表哥待我親厚,他瞞著我必然有他的道理,他一定也是有苦衷的,或許我姐姐是得了什麽不能治的毛病,為了不讓我們傷心,由表哥幫著躲到窮鄉僻壤去了而已……」


    越說下去他自己越覺得胡扯,簡直是個三流的故事。


    蘇容意說:「你這麽相信鎮國公?他對你有秘密,你卻要對他什麽都和盤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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