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大門緊閉,韓靜山揮手示意,黑衣侍衛立刻佩刀準備進入這座後宮最大的宮殿。


    門卻在這時開了。


    一個少女提著燈,緩步而出,身後空無一人。


    她披著大氅,顯得格外纖弱,可是脊背卻挺得筆直。她隻一個人踽踽獨行,安之若素,仿佛眼前肅殺的侍衛隊們不存在一般,拾級而下,從容鎮靜。


    熙寧宮的主殿並不常用,隻有祭祀,帝後大婚等日子才會開門,熙寧宮中的宮女太監也不會從這裏出入,她卻從這裏出來,分明就是知道他們會來。


    韓靜山是不認得這個小姑娘的,他不做他想,揮手示意身後的侍衛。


    謝邈隱約聽見了刀身碰到刀鞘的脆響。


    「不可!」


    謝邈立刻製止韓靜山。


    「她,就是蘇容意。」


    韓靜山聞言,眯了眯眼,說了一句:「倒是好膽量。」


    蘇容意根本不在乎他們的任何舉動,還是平視著他們,緩緩地從遠處走來。


    若是在一個煙雨朦朧的時節,這樣一個窈窕秀雅的女子撐著油紙傘從雨中緩步而來,倒是一幅絕美的畫。


    隻是在這個夜晚,麵對著這麽多刀劍的殺氣,這樣的女子,就不是畫中所能描繪的了。


    黑衣羽林衛都是極有膽量,受訓嚴苛的皇帝心腹,對於這樣的場麵,即便訝異,卻也不會失了分寸。


    韓靜山身後的侍衛將刀收回劍鞘。


    蘇容意已經走到了他們十步遠的地方。


    這是個眉目尚且稚嫩的小姑娘,可是神情卻一點都不稚嫩。


    能猜到這一步,難怪是個連謝邈都搞不定的人。


    韓靜山想。


    「鎮國公,你要的人來了,也省了在下一些力氣。」


    謝邈心裏卻有一種強烈不安的感覺,雖然隔著夜色,但是他依然能看見蘇容意臉上掛著的冷淡笑意。


    她到底想要做什麽?


    「這位就是韓大人吧?久聞大名了。」


    溫雅柔和的嗓音傳來,沒有絲毫慌亂,帶著幾分驕矜冷漠。


    韓靜山不會向一個這般年紀的小姑娘行禮,隻點點頭,便將餘光掃向謝邈,等待他說話。


    謝邈跨出一步,「蘇容意,你該知道我找你做什麽。事已至此……是你輸了。」


    蘇容意笑起來,「輸?輸什麽?我這條命嗎?我不明白我犯了多大的罪,要鎮國公親自來拿我,還半點不顧皇後娘娘和楊妃娘娘的體麵,立刻就要將我拿下,您倒是說說看啊……」


    她沒有錯,她的罪,隻是在於她這個人而已。


    韓靜山不是朝中的禦史們,他不關心事情的前因後果,隻知道皇帝要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皇帝要誰的性命,他就取誰的性命。


    何況這麽一個小姑娘。


    她打算和九五之尊的皇帝理論嗎?


    「天真!」謝邈冷哼一聲。


    不管她是不是像自己以為的那樣,是薛姣的托身或轉世,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身上的血能夠救人命,救四皇子,也能救謝微。


    她就沒有拒絕的權力。


    「天真?」蘇容意笑著從手中抵出一把匕首,朝自己的喉嚨比了比,「也不過就是個死。」


    這剛烈的性子都和薛姣一模一樣!


    謝邈心中怒起,「你以為我會怕你這般威脅?」


    死人也能用,他難道會在乎她的死活?


    蘇容意挑唇一笑,「不知道鎮國公聽沒聽說過九腐散這種東西?生前無恙,死後立刻腸穿肚爛,屍骨無存,鎮國公確定這樣,我死了也沒關係嗎?」


    謝邈也並非那蠢笨之人,「你用這種東西威脅我?簡直可笑!」


    蘇容意卻不慌,「行啊,那就賭賭看吧。我蘇容意平生,最好和人家賭,且運氣都還不錯。」她的刀又往自己脖子上抵了兩寸,刀鋒上染了淡淡血痕。


    她眉眼不動:


    「看看是鎮國公輸得起,還是我輸得起!」


    好個果決剛強的小姑娘!


    韓靜山不由在心中感歎。


    他自己是暗衛出身,即便他們這些自小效忠帝王家族,隨時準備付出性命的親衛,能夠這樣風輕雲淡地置生死於度外,也需要很多年的適應和習慣。


    世人誰不怕死,若是能活,誰會願意去死?


    這女孩子必然經曆過常人無法想象的事情,才有這般的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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