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的是,薛姣死後。


    蘇容意點點頭,答非所問:「如今,她是真的解脫了。」


    她以另一種身份站在你身邊,可她,早就不是過去的她了。


    現在的自己,到底是蘇容意多一些,還是薛姣多一些,她自己有時也不能分辨。


    宋承韜歎了一聲:「那就好。其實這次進京,我總有個想法,能夠帶她回去,不過現在,想來也是不可能了……」


    薛姣已經灰飛煙滅,就在這寂寂深宮裏。


    當日那場大火,宋承韜應該從這裏推斷出了什麽。


    蘇容意覺得他話中的語氣沉重,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若她還在,必然也不希望你們回到這泥潭裏的。」


    他,和薛棲。


    宋承韜點點頭,「是,等這幾日風波過去,我便想回西北去了,帶著小棲。」


    蘇容意心頭一鬆,覺得這樣是最好。


    他又轉回頭,盯著蘇容意道:「好幾次,蘇小姐,我也真的以為你就是她了。難怪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小棲說,你就像他的姐姐一樣。」


    那時候,他心中還很不平,對她很反感。


    薛姣是獨一無二的,不是什麽人都和她相比的。


    可是現在,他與她不長時間的相處,也竟讓他有一種,她還在自己身邊的錯覺。


    蘇容意心中一驚,隻說:「我與她見不過幾麵,結為莫逆,大概也是因為性情相投的緣故。」


    「是啊,無論如何,她在我心裏,隻有一個。」


    他一聲長歎。


    且已經死了。


    蘇容意雖然有時候不會很自然地聯想到男女情事,但是她和宋承韜相處這麽多年,這是他第一次表露出如此明顯的情緒。


    他一直是個很淡漠,很沉靜的人。


    原來,她作為薛姣的時候,他對自己有這樣一份心。


    她到如今才領會到。


    她自嘲地笑笑。


    可是她若一直活著,宋承韜的這些話,她大概也是永遠聽不到的。


    沒有什麽遺憾,因為她本來就不能再做回薛姣,她作為薛姣的生命,早就已經結束在寒冷的江水中。


    所以,就這樣吧。


    「宋大夫,她會明白的。」


    宋承韜深深看了她一眼,「希望如此吧。」


    天空中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宋承韜先告辭了,他自己擎著傘,背著藥箱的身影挺拔獨立,緩緩遠去。


    蘇容意有些失神。


    「真是奇怪啊,如果他真的知道薛小姐是被謝邈害死的,怎麽不想著報仇就先放下了?」


    言霄正靠在門邊,嘴裏嚼著果子。


    蘇容意有些無奈,回頭道:「你不覺得,這樣聽人家說話有些失禮嗎?」


    言霄聳聳肩,「君子不欺暗室,他既然這麽堂而皇之地開著門說話,就說明是人人能聽的話。」


    他總是善於詭辯的。


    「所以,您聽得可滿意?」


    言霄看著她似乎微微有些生氣的表情,心中怔了怔。


    「你是個很好的女人,蘇容意。」


    沒頭沒腦的一句誇獎。


    她頓感不解。


    言霄笑笑,看著她的目光更柔和了。


    麵對別人的,哪怕永遠不能回應半點的心意,她都是抱著尊重和保護的態度。


    她真的,是個很溫柔的人。


    天空開始飄下小雨的時候,渭王終於進宮了。


    這次接待他的,不是笑臉迎人的黃全貴,而是渾身肅殺的韓靜山。


    渭王知道這代表著什麽。


    他的臉色沉沉地垂下,保養得宜的臉上很少露出這樣嚴肅的表情。


    熟悉渭王的人知道他總是溫和而高高在上的。


    皇帝好像剛歇了午覺出來,坐在龍椅上隨意翻看了幾本折子。


    兩人都寂靜無聲。


    其實皇帝兄弟兩個長得不太像,皇帝生得有幾分凶相,尤其一對眼睛,似老鷹般敏銳。渭王相較而言則俊朗溫和許多,為人氣度也顯得疏朗闊達。


    「承之,黔州水患,戶部請的賑災款項,你幫朕來看看有無紕漏?」


    渭王一凜,「國家大事,自然是皇兄親斷,哪裏有臣弟插手的份。」


    皇帝「哦」了一聲,甩開折子,「好,你就沒有對朕說的話?」


    渭王向皇帝拱拱手,「言霄私自帶兵圍了臣弟的府邸,帶走臣弟的兒子,還搜了臣弟府中的一個清客,請皇兄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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