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頷了下首,不知該說些什麽。


    「你討厭靖兒?」


    「我才沒有討厭他!」冬秀大聲回道。


    盛永瀾眼底有了淡淡的笑意。「聽你這麽說,我很高興,因為意外發生之前,你可是相當討厭靖兒。」


    「那、那是以前。」她呐呐地說。


    他臉色一整。「即便靖兒是別的女人為我生的孩子?」


    「就算是那樣我也不會討厭他,因為他隻是個孩子,大人的事又與他何幹。」冬秀說出心裏話。


    如果當年娘沒有被趕出府,也被允許將腹中的孩子生下,爹親同樣不會承認她這個女兒,自己的命運隻怕會更悲慘,最後不是被賣給人家為妾,就是當個任人使喚打罵的婢女。


    那個叫靖兒的孩子是小妾所生的又如何?冬秀由衷地希望每個孩子不論出身高低,都能得到善待,可以順利長大。


    「你說得很好。」盛永瀾張臂攬住她。


    冬秀想到那個孩子見到自己的反應,義憤填膺地說:「隻有沒本事的人才會對個孩子出手,我可做不出來。」


    「我相信……我真的相信你不會傷害他。」他不禁動容了,更高興自己所愛的「她」是這般善良,如此替人著想……


    愛?盛永瀾為之一愣。


    他對眼前的女人不光隻是動心、隻是喜歡,而是因為愛上了,所以不想強迫她說出真實身分,寧可不去揭穿,隻要能擁有她就夠了。


    她抬起泛紅的眼眶。「你真的這麽想?」


    「當然,我相信自己所愛的女人。」盛永瀾衷心地說。


    愛?這個字讓冬秀不禁落下淚來。


    這樣教她如何說出真相?


    「這樣教我……」冬秀嗚咽一聲,後麵的話已經說不出來了。


    「什麽?」盛永瀾輕撫著她的背。


    「沒什麽,真的沒什麽。」她搖著頭說。


    他擁緊懷中的嬌軀,決定率先說出埋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要讓冬秀明白自己是可以信任的。


    因為他也願意信任她。


    「其實……」盛永瀾嚴肅的口吻讓她不禁仰起猶帶淚痕的臉蛋。「靖兒並不是我的親生骨肉。」


    冬秀瞠大眼睛看著他,似乎還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還有靖兒的娘名義上是我的小妾,可是我和她之間始終都是清白的,隻是為了保護他們母子的安全,不得不做這種安排。」他讓一臉錯愕的冬秀先坐下,自己也跟著落坐,才道出彼此的關係。


    她張著小口,愣愣地看著盛永瀾,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


    「是為了躲避仇家嗎?」冬秀直覺地問。


    「可以這麽說……」他沉下臉色。「靖兒的祖父生前位居兵部尚書一職,而且暗中擁護五皇子,因為當今太子雖是皇後所出,卻生性狠毒殘暴,若真由他來繼承皇位,隻怕是民不聊生,可惜最後還是功敗垂成,不但沒有扳倒太子,反而因為意圖謀害,而遭到滿門抄斬的命運……」


    想起七年前的那場悲劇,太子臉上得意的表情,至今都讓盛永瀾忿恨難消,就算皇上當時有意救他們,也在皇後和一幹王公大臣的勸諫之下,不得不下了聖旨,將五皇子終生幽禁,趙氏一門全都處死。


    盛永瀾語帶沉痛地說下去。「靖兒的爹和我親如兄弟,在被押至刑場之前,曾去牢裏見他最後一麵,他還很慶幸地笑說,幸好靖兒的娘還未過門,才能僥幸逃過這一劫,也能保住腹中的胎兒,為趙家留下最後的香火,並將他們母子鄭重地托付給我照顧,為了不讓太子發現趙家還有漏網之魚,便決定安置在自己府中,讓所有的人都認為靖兒是我的兒子。」


    「府裏的人全都不知情?」她問。


    他歎了口氣。「當時爹娘已經不在,不過若還在世,也會讚成我的做法,至於二弟那兒,自然是瞞著,就怕他會說溜了嘴,隻剩下靖兒的娘知情,而靖兒還太小,等他長大之後再說。」


    「相公這麽做是對的……」冬秀點頭表示認同。


    昕她這麽說,盛永瀾又是欣慰、又是感動。


    「你真的這麽認為?」


    冬秀用力頷首。「所謂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太子一定料想不到你會光明正大的將他們母子安置在自己府裏,也不至於會起疑心,更可以就近照顧,相公做得很好。」


    她真的打從心底這麽認為,像盛永瀾這麽講義氣、重承諾,還願意拿自己的身家性命來做擔保的血性漢子,天底下又能找到幾個,教冬秀又是崇拜、又是敬仰,也更……喜歡他了。


    「我想聽的就是這些。」真的就隻是這麽簡單而已,如今終於聽到有人對他這麽說了。


    盛永瀾喉頭微哽,彷佛壓在心中的重擔卸去一半,也隻有「她」才會明白自己的想法,而且給予支持。


    怕他還有疑慮,冬秀不禁拍了拍胸脯。「相公盡管放心,剛才所說的事,我死也不會告訴別人,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們母子的。」


    「我相信……」盛永瀾略顯激動地抱住冬秀,緊閉著眼皮,在心中感謝老天爺將「她」帶到自己身邊。「在意外發生之前,我從來不曾跟任何人說過,直到現在,我才親口告訴你。」


    這番話又讓冬秀心裏更加過意不去,隻因對自己的信任,才會主動托出這樁天大的秘密,而她也因此相信盛永瀾的為人,若知道她和大師兄他們所殺的都是欺壓善良百姓之人,也能理解和體諒。


    可是……拖到現在,冬秀發現自己一天比一天眷戀著這個男人的溫柔和嗬護,才不過短短兩、三個月的時間,她的心已經陷落得太深,更加難以啟齒了。


    「你不該這麽相信我……」她口中咕噥著。


    他俯下頭去,親吻著冬秀泛濕的眼角。「說我自私也罷……我隻希望你能和我一塊兒分擔。」就因為當「她」是自己的妻子,才會這麽說。


    所以不需顧慮,盡管信任我,把一切都說出來,盛永瀾在心裏這麽說。


    冬秀不假思索地回道:「我當然也願意跟你分擔了……」


    「有你這句話,我已經很滿足了……」他吻住她,用行動來證明。


    至於其他的,盛永瀾可以等,等她主動對自己吐實。


    她才不管什麽矜不矜持,張開雙臂抱住覆在身上的男人,就是不想錯失和盛永瀾相處和親近的任何機會。


    「相公……」冬秀覺得自己愈來愈貪心,不隻想霸占別的女人的夫婿,還想得到他的心。


    盛永瀾卸去兩人身上那些礙事的衣物,感受到彼此的皮膚都在發燙,欲火也燒得更旺。


    「我愛你……」


    「我也是……」她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


    這一夜,即使兩人緊密地結合在一起,沒有留下一絲空隙,可是距離完全敞開心扉,似乎還差一步。


    【第七章】


    兩日後


    一大清早,盛永瀾便進宮去了。


    冬秀向來習慣早起,不過以往都用來練劍,或是燒水砍柴,有很多事要忙,可是現在卻閑得發慌。


    才用過早膳,一名婢女進來稟報了。


    「夫人,靖少爺前來請安了。」


    「請安?」她怔了一下。這才想起相公昨天的確提過,從今天開始,要讓那個孩子每天早上來請安,一切如常。


    「這是爺昨天吩咐的……」另一名婢女解釋。「以往靖少爺都會前來請安,隻不過前陣子夫人出了意外,才暫時要他別過來。」


    「讓他進來。」冬秀並不在意這些繁文縟節的,不過相公有他的考慮,於是往座椅上一坐,開口說道。


    婢女福了個身出去了。


    不到一會兒,就見小小的身影跨進門坎,不過卻是低著頭,不敢抬起來,身後則是跟了名小丫鬟。


    冬秀故意板起了臉孔,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靖兒給、給大娘請安。」小小身影來到她眼前,接著跪下來磕頭。


    身後的小丫鬟也跟著福身見禮。


    聽出他稚嫩的嗓音中所流露出的懼意,可以想見那位榮國公夫人過去是怎麽待他的,冬秀輕咳一聲。「起來吧。」


    「是。」靖兒抖著聲音說。


    見狀,她故意用冷冰冰的語調質問。「怎麽一直低著頭,是掉了東西?還是又做錯了什麽事?」


    靖兒用力地吸氣。「我……」那天見到的笑嘻嘻大娘果然是看錯了,她還是跟以前一樣可怕。


    「回夫人的話,靖少爺很乖,真的沒有做錯什麽……」小丫鬟趕緊替小主子回答。「請夫人別處罰他,要打就打奴婢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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