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方才遇上的是高手,可就死路一條了……」說著,她又來到方才那棵老樹前,也不在乎粗不粗魯,很幹脆地席地而坐。


    「對了!要是大師兄他們真的被抓,那該怎麽辦?」冬秀旋即又搖了搖頭。「先別自己嚇自己,要先確認才行……」


    「夫人!」見主子出去好一陣子都沒回來,婢女們真的不太放心,便出來找人了。「找到夫人了!」


    「夫人怎麽又坐在地上了?快點起來……」


    「要是讓外人看見會被笑的……」


    說著,兩名婢女一個拉她起來,一個幫她拍去身上的樹葉和泥巴,真的都當主子傻了,才會做出這些不合身分的行為舉止。


    「你們也不必這麽大驚小怪……」冬秀一臉苦笑。他們在江湖上行走,向來就不拘小節,也隨遇而安,這麽多規矩,實在是覺得礙手礙腳的。


    「夫人快跟奴婢回房更衣。」婢女們拉著她走。


    她也不想增添婢女們的麻煩,又害她們挨罵,隻好先回房去。「對了!方才遇到一個約莫六、七歲左右的孩子,他還喊我「大娘」。」


    「夫人忘了,那是靖少爺。」婢女見主子不記得了,也不再像之前那麽驚訝。


    另一個婢女說得更詳細。「那是周姨娘所出的靖少爺。」


    「周姨娘?」真的還有個小妾,冬秀苦笑地想著。


    「雖然夫人身為嫡母,不過爺還是決定讓靖少爺跟著周姨娘,由她親自來養育照顧……」說著,婢女還不忘偷覷一下主子的臉色,想到以前的她可是恨極了這個由別的女人為自己相公所生的兒子,每回出手教訓這位庶出的小少爺,可是都很重。「靖少爺方才是不是跟夫人說了或做了些什麽?」


    「沒有,他沒說什麽也沒做什麽。」她馬上搖頭,根本不打算將那個孩子用小石子扔自己的事說出來。


    婢女們這才安心,不再多問。


    相對的,冬秀的心情卻分外複雜,也隻能要自己別吃醋、別在意,要去接受這個事實,總不能要相公把那位周姨娘趕出府去,讓孩子失去娘親,那種事她可做不出來。


    等換好衣服,她知道不能再拖下去,隻好使出最後的手段。


    冬秀還沒走到大門口,就被好幾名護衛試圖攔下,不過她不顧阻止,硬要闖出去,直到管事出麵了。


    「我要出去!」


    「爺再三交代過,絕不能讓夫人單獨出門。」管事為難地說。


    她臉色一沉。「你可以派人跟著我,那便不是單獨了。」


    「還請夫人見諒……」


    不等他說完,冬秀就往地上一坐。「你不讓我出去,我就不起來!」


    「夫人別為難小的……」管事一臉為難。


    不是她存心要為難,而是不得不出去,冬秀依舊坐在地上,直到管事不得不點頭答應為止。


    而在此時,盛永瀾覲見過皇上,前腳才步出寢宮,就能感受到在暗處窺伺的目光,宮裏的太監、宮女眾多,自然不乏太子的耳目,隨時都在附近監視著,讓這座金碧輝煌、崇高尊貴的皇宮大內,彌漫在詭譎不安的氛圍當中。


    他臉孔一沉,兩道銳利的黝黑目光掃過周遭,幾個形跡鬼祟的太監馬上一臉心虛地離開了。


    盛永瀾相信依皇上的睿智和英明,不可能毫無所覺,因此近日才會召見親近的大臣,聽取有關退位的意見,隻不過這麽大張旗鼓的做法,有可能隻是緩兵之計,想要試探眾人的反應。


    對於太子的品性為人,皇上比誰都要來得清楚,可是依據宗法,得由嫡長子繼位,這是連皇上都無法改變的,若想要廢除,隻怕也是難上加難。


    不過擔心歸擔心,退位之事應該不至於馬上作出決定,加上首輔瞿大人請了一個月的假,所以暫時還不會有任何結論出來。


    「……榮國公方才所言,真是本意?」同樣被皇上召見的兵部尚書,正好走在他身旁,突然開口問道。


    想到現任的這位兵部尚書可是太子的嶽父,加上七年前趙家被滿門抄斬,就是由當時還是侍郎的他負責監斬,應付起來得更謹慎小心。


    「魏大人的意思是?」盛永瀾故意裝蒜。


    見他停下腳步,兵部尚書來到跟前,劈頭就問:「本官的意思是方才榮國公對皇上所言之事,真是肺腑之言?」


    「郡是當然。」他在心中冷笑,看來連太子的嶽父也著急了。「皇上尚夫到耳順之年,而且龍體康健,應該以蒼生百姓為重,談退位還太早。」


    「難道榮國公不認為太子即位,也是蒼生和百姓之福?」兵部尚書語出不滿地質問。


    「身為人臣,眼裏心裏自然隻有皇上,隻會認為皇上才有資格。」一句話就堵住了對方的嘴。「難道魏大人認為這麽說錯了?」


    兵部尚書頓時語塞。「這……這是當然了……」


    「聽說穩大人前陣子受了傷,一直想要上門探望,可惜賤內正好也出了點意外,不知傷勢是否痊愈了?」小不忍則亂大謀,盛永瀾突然話鋒一轉,讓對方有台階可以下,也不至於當場撕破了臉。


    「托福,已經沒事了。」他馬上順著台階而下,拱手回道。「就不知是打哪兒冒出來的女刺客,膽敢行刺本官,幸好本官有先見之明,府裏老早就請了不少護衛,個個是武功高強,因此隻受了一點皮肉傷。」


    「可捉到人了?」


    「那名女刺客雖然也中了一箭,可惜還是讓她逃了,要是讓本官抓到,一定要她生不如死!」兵部尚書恨得牙癢癢地說。


    盛永瀾見對方說得咬牙切齒,心想他在朝中的風評本就不好,又有太子撐腰,自然不會幹什麽好事,會有仇家並不意外。


    這時,一名小太監過來向兩人揖禮,然後在兵部尚書耳邊嘀咕了幾句。


    「本官還有事,先走一步。「」才說完,就速速前往東宮。


    睇著兵部尚書匆匆離去的身影,盛永瀾也猜得出他要去見的人除了太子,不會有別人,想必也會將方才跟皇上建言之事,一五一十的回報。


    「……榮國公請留步!」


    一名老太監從寢宮裏快步出來,喘著氣趕上他。


    他回頭一看,見是皇上身邊的內侍。「劉公公還有事?」


    老太監湊近了些,聲音很小,就是不想讓第三者聽見了。「皇上有請,不過不在這兒……在禦花園……」


    聞言,盛永瀾臉上依舊波瀾不驚,看不出任何表情,隻有自己心裏清楚,他的機會來了。


    看來皇上聽取大臣的意見,果真隻是刺探,做做樣子罷了,其實另有盤算,而私下召他覲見,才是真正的目的,那麽可得要好好把握。


    於是,盛永瀾即刻前往禦花園麵聖。


    至於他和皇上又談了些什麽,也隻有兩人心裏才明白。


    待他回到府裏,已經是戌時。


    盛永瀾推開門扉,才踏進寢房,就見冬秀在屋裏來回踱著步子,想到管事方才稟告之事,不得不開口問。


    「發生什麽事了?」


    她這才注意到寢房裏還有別人。「你、你回來了。」


    「聽管事說你下午出門了一趟?」


    「呃、嗯,是我硬要出去的,你可別處罰他,要罰就罰我好了。」雖然管事最後不得不答應放行,不過還是派了好幾個婢女和護衛隨行,又準備了馬車,才讓她出門。


    而她去的那間不起眼的小小土地公廟便是和大師兄他們這次來到京城,事先就說好的會合地點,也是意外發生那一天,自己所要前往的地方,可惜還沒有抵達就出事了。


    冬秀趁隨行的人不注意,悄悄地留下隻有自己人才看得懂的暗號,如果大師兄他們平安無事,應該會注意到才對,接下來便是等候消息。


    「聽說是去一間土地公廟?」那個地方有特殊的意義嗎?


    她期期艾艾地回道:「隻是……正好瞧見,就想去求個平安……」


    「下次想出門的話跟我說,我可以陪你。」看得出冬秀並沒有說實話,盛永瀾也不再追問,知道他們之間的信任還不夠,願意等她主動坦白。


    「呃、好。」她連忙扯開話題。「你餓不餓?我去把飯菜端來……不是,我讓人去把晚膳端進房裏……」


    盛永瀾輕笑一聲。「別忙,我已經用過了。」


    「那、那我幫你更衣。」冬秀取來常服,幫他換上。「今天……我見到那個叫靖兒的孩子了。」


    「你已經見過靖兒了。」盛永瀾想知道她對此事的看法。「自從意外發生之後,我就叫他先別過來請安,讓你能好好靜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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