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頭無力地捶在他肩膀上,雙臂下掛,他再次看到了姥姥的指甲如墨染一般黑。這到底是一種什麽疾病的表征呢?姥姥剛才說的到底是“凡事”還是“凡是”?凡事怎麽了?凡是又怎麽了?和前些年報紙上所說的“兩個凡是”有牽連?“真後悔沒……喊上……淳於揚……”他喘著說,“那家夥……可能……力氣比我大些……”另一邊。淳於揚麵色漠然,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的腳尖。他們正在對峙,分為兩派:一派是司徒湖山和唐好,他們是唐家的人,正一左一右守著祠堂小院的院門;另一派是淳於揚、周納德和離離,淳於和周並排坐在祠堂門口台階上,離離則躺在地下。離離的意識清醒,但全身麻痹,因為她剛才故作鎮定、迅速地逃出祠堂時,被唐好手指上纏繞的金針刺到了。她中針後直挺挺往後摔倒,頓時隻剩下兩隻眼珠子能夠微微地轉動。唐好根本沒料到自己能一刺得中,因此尖叫起來,分外解恨!“我的針沒有解藥!”她愉快地宣布。當然沒有解藥,那隻是麻醉針,充其量厲害一些罷了。沒有人管離離,因為唐好不許任何人動,嚴令每個人呆在原地。周納德反正沒什麽事,便從善如流,嘴裏小聲嘀咕著“這個地方太奇怪了,明天早上一定要走”之類的牢騷話;司徒湖山不會去挑戰唐好,隻皺眉發呆;倒是淳於揚,他幾乎立即就想明白了——姥姥有事。因為姥姥有事,所以唐好在控場,為了給唐緲爭取與姥姥碰麵的時間,能夠途中不受人阻撓或者暗算。以及他們並不信任司徒湖山這個所謂的“表舅爺”,至少唐家的女同胞們不信。淳於揚探究地望著司徒湖山,心想他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號稱唐家的親戚,實際上卻尷尬地不被承認?他知道自己的處境嗎?司徒湖山應該發覺了,因為他抄手蹲著,和唐好搭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後,越笑越僵硬,終於不笑了。唐好並不具備長時間控場的能力,她是所有人裏最緊張的,緊張到渾身發抖,說話聲音整整高了八度。於是淳於揚開口:“唐好,如果我們想反抗,就不會等到現在。”“誰說你們想反抗?我說了嗎?”唐好尖厲地說,“我是讓你們不許動!”“請把那個東西收起來。”淳於揚用眼神示意那隻青花瓷小罐,“我們還不至於要鬧得你死我活。”唐好警覺地問:“你知道這裏麵是什麽?”淳於揚說:“不知道,但約摸能猜到。麻煩你收起來,這東西對你來說應該很珍貴,用在我們幾個身上太可惜了,我敢保證表舅爺,周幹部以及我都會好好聽你的話,不亂動也不出這個院門。”周納德趕緊點頭:“就是,小唐妹妹你趕緊收起來吧,我一個農村幹部能幹啥呀?”其餘人瞥了他一眼,心想都到了這步田地,他居然還恪守著鄉幹部的人設,這份表演欲真是常人難以企及。“我們保證不動,一起等唐緲回來好嗎?”淳於揚又建議。唐好說:“好,你看到身後的那口缸了沒有?”淳於揚沒扭頭,周納德反倒大張旗鼓地看過去,說:“有缸啊!”那口缸與碎了的這一口位置對稱,分別位於祖宗祠堂大門的左右。因為唐家是磚木結構三進院落,此地又放著許多祖宗牌位,或許還有家譜之類的,一旦失火損失難以估量,所以刻意放了兩隻大缸作消防用途。“進去。”唐好命令。“你說什麽?”唐好說:“你們二位進去,表舅爺扶著缸當看守,正好讓我歇一歇。”周納德結巴說:“可、可那裏麵有水,還有什麽魚蟲紅蟲之類的東西!”唐好把青花小罐的口子對準他。“好好好我進去!”周納德招呼,“淳於老弟,來啊,一起啊!”淳於揚為了表示合作,毫不猶豫地跨進了水缸,周納德也一邊歎氣抱怨著一邊進去。那缸寬敞,裝兩個大男人綽綽有餘,當然隻能站,不能蹲。見他們如此聽話,唐好放心了一些,不再總舉著那隻罐子。又靜等了十多分鍾,周納德雖然半個身子泡在水裏,但腦袋開始一頓一頓地打盹,也不知道是真睡還是假睡。突然他聽到淳於揚低聲笑道:“周幹部,你不太像啊。”“什麽不像?”“那小女孩兒手上拿的既不是槍又不是炮,你為什麽害怕?”周納德反問:“那你為什麽害怕?”“因為我知道它是什麽。”淳於揚問,“你呢?”“我……”周納德說,“我、我還不是因為小姑娘說那是暗器!”“什麽是暗器?你見過暗器?鄉裏開大會時,你們書記說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暗器?”“……”淳於揚用手指輕微攪動缸裏的渾水,淡淡地問:“所以周幹部,你來唐家有什麽目的呢?”人到一個地方當然有目的,比如辦事,遊玩,散心,如果無緣無故地出現在某個場景裏,多半是因為夢遊。周幹部此行可不是夢遊,他右側肋骨上的傷痕還隱約可見,為了有充分的理由留下,他強調那是被司徒湖山打傷的——打傷一名好心登門走訪的鄉幹部,事情說大可大,說小可小。所以他是懷揣目的,做了準備才來的,總不至於隻為了到唐家的田地裏拉一泡屎,為人民群眾留些扶貧肥吧?周納德愣了半天,突然嗬嗬一笑,說:“淳於老弟,我的目的你還不知道嗎?”“我怎麽會知道?”淳於揚問。“我覺得你明知故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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