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湖山說:“你叫得撕心裂肺,又是喊爸爸又是要死要死的,搞這麽激烈幹什麽?居然還當著孩子的麵!”唐緲聽著很不是滋味:“表舅爺,為什麽我總覺得你談吐不太文明呢?你們道觀平時不進行這方麵的學習?”司徒湖山說:“無量天尊,我老人家有點兒言靈體質,說什麽來什麽,你等著吧!”唐緲大怒:“這話你怎麽不跟他說去,明明是他給我用刑!我隻是被什麽紅螞蟻咬了,他就拿東西燙我!”司徒湖山怔了半晌,突然說:“你得好好提防淳於揚。”唐緲問:“為什麽?”司徒湖山一字一頓地說:“因為你憑本事帶回來的這個人居然會拔毒!” 唐緲感覺到腳底有些漲漲地痛, 心想大約是要起燎泡了, 還好有紗布纏著,不至於發展得太快。司徒湖山的警告讓他發了一陣子呆,連老頭什麽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直到淳於揚又折返回來, 給他盛了一碗粥端到麵前。唐緲垂眼看了看粥:“幹什麽?”淳於揚淺笑:“你被燙了腳而已,難道腦子也不好用了?你自己燒的早飯,自己不吃?”唐緲指著客堂方向:“我想到那裏去吃。”他要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張八仙桌上, 殺一殺這幫王八蛋的威風!淳於揚說:“你不能走動。”“能啊。”唐緲跳下灶台,“扶我!”“……”淳於揚遲疑片刻, 把胳膊伸了出來,“你果真不怕死。”換作世界上的另外一個人, 淳於揚都不會搭理這種無理要求,偏偏他此時就屈服了,甚至沒把卷起的袖子放下,就這麽讓唐緲幾乎冰涼的手指直接抓在皮膚上。他覺得自己有些表裏不一, 所謂潔癖就像他的那隻衛生口罩一樣——嘴上一套, 對於唐緲卻已然免疫。唐緲的其實真不能走路, 步態極為糾結,不管他是墊腳走還是用腳跟走, 都會觸碰到燙傷之處。兩人隻得慢騰騰地一步一步往前挪,又都不說話,淳於揚還刻意減小了步幅,讓唐緲不由自主地生出一點老佛爺的驕矜來。“你為什麽會拔毒?”他拿腔拿調地問。“興趣愛好。”淳於揚說。唐好養毒蟲是興趣愛好, 淳於揚拔毒也是興趣愛好,現在興趣愛好的範圍都這麽廣了嗎?你讓那些畫畫的拉琴的串珠子的做船模的情何以堪?“你想說什麽?”淳於揚低語,“直接說,不用顧慮。”唐緲說:“背我。”淳於揚一躬身把手抄在他的腿彎下,直接把他抱進了客堂。“……”“我是說背啊……”唐緲扶額。司徒湖山斜乜著眼睛看熱鬧:“要死了,我老人家說話真他媽的靈!”唐緲無力道:“住口,表舅爺……”司徒湖山說:“以後麻煩你們講文明樹新風,幹這種事不要當著出家人的麵,很影響我們正常修行。”米粥上桌,客堂裏的人早已等不及。司徒湖山搶著坐到桌前,連聲說餓死了餓死了,非吃上三大碗不可。周納德又是搬凳子,又是遞筷子,又是讓座,一副虛情假意的客氣。淳於揚也坐到桌前,麵色如常。唐畫則坐在他的膝蓋上,扭來扭去很高興的樣子,說:“吃飯!”“嗯,吃飯。”淳於揚對她像換了一個人,柔聲說,“可惜畫兒的姥姥沒來。”唐畫又說:“姥姥滅了。”“唐畫!”唐緲喝止,“胡說什麽呢!”唐畫突然挨了罵,覺得委屈,紅著眼眶把臉埋在淳於揚懷中。淳於揚不太高興:“唐緲,不懂愛護妹妹麽?”唐緲瞪起眼睛說:“我哪有不愛護她?我不想她說些不吉利的話!姥姥天亮之前和我一起回來的,但她人不太舒服,正在房裏休息,等身體好些了就會出來,懂了嗎?”當然懂,他說的事情每個人都能猜到,所以沒激起多大反應,隻有周納德故作關切地問:“老太太不要緊吧?唉,年紀大了就是容易出這樣那樣的毛病,健康的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啊!”唐緲對周納德拱拱手,說:“感謝政|府對她老人家的關心,你們趕緊趁熱吃。”周幹部沒這麽好打發,又問:“咦,小唐,你的那位大妹妹呢,怎麽不見她來吃飯呀?”唐好出去了,現在估計在爬山,這當然不能告訴旁人,於是唐緲說:“在姥姥房裏照顧著,一會兒我去換她。”“好好,”周納德說,“這孩子好,知道孝順老人。”所有人都舉起筷子,卻發現離離站在角落不動。司徒湖山板起臉,招呼道:“過來吃飯,難不成還要我跪下來請你嗎?”離離剛剛態度才緩和些,被司徒湖山“沒教養”之類的話一激,又偏激執拗起來,輕蔑地說:“這家人的東西你們也敢吃,真不要命了。”司徒湖山一聽就來了氣,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行,你餓著吧!”又是周納德出來接茬:“這位女同誌,要善於和大家打成一片嘛。咱們都被外邊那圈毒水圍住了,遊又不能遊,跳又跳不過,飛又不會飛,在想出辦法離開之前,咱們幾個得和睦相處、互相幫助啊,團結就是力量嘛,對不對?”離離不耐煩地說:“囉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