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也算悲涼吧?淳於揚擺好相框,繼續掃地。這時候他注意到唐畫,小丫頭沒進過這間屋子幾次,不熟悉周圍的情況,生怕撞到家具擺設,因此走得很慢,最後居然像一隻小狗似的在地上爬。“起來,地上髒。”淳於揚命令。唐畫卻摸著青磚地麵說:“下麵,下麵!”淳於揚反應過來了,但又不太相信:“你說你的小烏龜在這間屋子的下麵?”“嗯嗯!”唐畫拍地。淳於揚困惑地絞起了雙臂:他感覺祠堂下麵沒有密室,因為他已經找過一遍,雖然找的比較馬虎且放棄了角角落落,但大致不差。“淳,挖呀!”唐畫對她的烏龜很執著。淳於揚苦笑,蹲下來說:“畫兒,我隻有一雙手,也隻有一天的命,等到我把這兒挖開,把你的小烏龜找到,說不定早就蠱毒發作死了。”他蹲下後視線比較低,能夠看到黃花梨條幾的下方。他突然發現條幾下方也有一張小小的黑白照片,它被鑲嵌在同樣袖珍的鏡框裏,釘在牆上,掛在見不得人之處。而等他舉起蠟燭看清那張照片後,便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微微發起抖來。 淳於揚實在慶幸今天跟他一起來的是唐畫, 她是個小瞎子, 如果是唐緲,或者別的什麽人,那麽他的秘密就藏不住了。他飛快地鑽入條幾下方, 從牆上摘下裝著相片的鏡框, 將其塞進懷裏。忽然又覺得不妥,將相框掛回去。再轉念一想:唐家能知道此處掛著一張秘密相片的人隻有唐姥姥和唐好,而這兩個人如今都消失了, 所以不用過分擔憂。他考慮了片刻,決定隻將相片拿出, 而將鏡框掛回原處。“畫兒。”他轉頭,微顫地喊。“嗯?”“你能看到姥姥在哪裏嗎?我有話要問她。”“嗯……”唐畫說, “姥姥滅了。”時至今日,淳於揚終於明白了“滅了”的意思,那意思就是她感覺不到,姥姥就像銀河係中一顆隕滅的恒星, 隻剩黯淡的核, 隱藏在遼闊浩瀚的星空中。但在小姑娘的經驗裏, 姥姥也曾因為別的什麽原因“滅”過,比如生病, 比如出遠門,或者僅僅是走出山穀到鄉裏去,所以她不怎麽著急,總覺得姥姥會再度“亮”起來。姥姥到底去了哪兒呢?想來想去, 最大可能性還是在她的正房。她是個臥床的病人,不管暫時外出幹了什麽,最終還是要回床上躺著。淳於揚說:“這裏太陰涼了,我們去姥姥房間找她好嗎?”唐畫不肯,她要烏龜,淳於揚好不容易才把她說服,牽著手走出了祠堂,往姥姥的正房去,結果卻在房門口遇見了唐緲。而唐緲居然在睡覺,他也是來找姥姥的,已經推開了正房堂屋的門,卻坐在門檻上,背靠門扇,以一種很別扭的姿勢睡著了。這算什麽情況?淳於揚走去輕拍他的臉:“喂,醒醒!”唐緲才不可能醒,他微微張著嘴,睡得極香。“緲困啦!”唐畫說。淳於揚憂心地說:“緲這兩天隨時隨地都能睡著,可能是病了。”他沒有辦法,又不能留唐緲睡在冰冷的磚地上,隻能先把他抱回了廚房。在移動唐緲的時候,淳於揚發現他的指甲蓋完全變黑了,和他醒著時候的眼珠子一樣,黑得像墨。這當然不正常,唐緲的嗜睡也不正常,一切都不是毫無來由,然而根源是什麽呢?……唐緲睡在廚房裏的稻草堆上,又開始做夢,還是原來的那個夢,那夢乘風而來,隨風而去,無頭無尾,不知所終。賞梅季節,他坐在窗邊俯視一場歡欣鼓舞的□□,隊伍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敲鑼,有的打鼓,有的揮小旗,有的舉標語,有的拉橫幅……個個麵目模糊……有個男子在他身後說:“你要控製好他/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你看看你的手。”他則看著黑指甲說:“都是這樣的。”他繼續往窗外看,看到一張毫無特色的中年男人的大幅畫像,感覺絕大部分中年人都可以這樣畫。他望向隊伍前方,那裏像是被雲翳遮住了,一隊隊男女,包括看熱鬧的人群都往雲翳裏哄哄地湧去…………唐緲開始膩煩這夢了,同樣的夢精準地、連細節也絲毫不落地做兩遍,換誰都膩煩。他知道自己在做夢,但是醒不了,他像是個夢境的親曆者,又像是個旁觀者,感覺恍恍惚惚,某些部分像隔著紗窗,某些部分又異常清晰。這時候夢境繼續了,身後的男子說:“走吧。”站起來,走出樓去,樓下有太多的人,擁擠著卻是無聲的,黑色的人頭像海浪一樣起伏……這時候聽到一聲刺耳的汽車喇叭,是這個洶湧世界裏唯一的聲音,簡直比炮聲槍聲都要響亮。他猛地扭過頭去,看到了人群後麵有輛汽車。人群是白色的、淺灰色的,那汽車是純黑色的,黑得紮眼。這輛被□□阻攔前進的黑色汽車正在拚命地按喇叭,以求驅散眾人,然而還是寸步難行。坐車的人應該心急如焚吧,可惜沒有人願意讓它,也讓不了它,街上堵得水泄不通,它出行的時間實在很不巧。男子在他耳後說:“這是個渾水摸魚的機會,你跟著我。事成之後,我們去東郊梅花山賞梅。再不去,晚梅都要謝了……”……唐緲霍然坐起,把陪守的淳於揚嚇得一跳,手裏的相片也掉了。他趕緊收起相片,埋怨:“心髒病都要被你嚇出來了,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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