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劍幹嘛?”司徒湖山說:“恐怕是用來殺雞。”淳於揚簡直聽不下去,狠狠剜了唐緲和司徒湖山兩眼。司徒湖山便說:“文化人生氣了。”唐緲笑著啐了一口:“臭老九有什麽資格生氣,早晚我專政了他!”淳於揚沒好氣地問:“這兩天你受的罪還不夠麽,手臂都抬不起來,哪來的精力開玩笑?”聽他這麽一說,唐緲頓時覺得又渴又餓,渾身酸軟。他精神萎靡地坐下,說:“既然不讓講笑話,那你告訴我這是哪兒啊?”淳於揚生硬地回答:“我也想知道。”路邊的一塊浮雕小石碑上給出了答案——那是塊傳統建築裏常見的泰山石敢當,上邊除了淺淺鐫刻著雲氣花紋,還有頗為醒目的“唐家堡”三個字。唐家堡?唐緲扭頭看淳於揚,依稀記得曾聽他提到過這個地名。淳於揚極為吃驚,圍著那塊石敢當轉了兩圈,才感歎說:“原來在這裏!”唐緲問,什麽在這裏?淳於揚說:“我一直覺得奇怪,鹹豐年間唐家從蜀中搬到此地,縱然那個時候家境因為戰亂開始敗落,但也不至於僅僅在小山溝裏建一個鴿子籠宅院。以唐家的財力、其可驅使的人力,以及明裏暗裏說不清的勢力,至少也會占據數個山頭,形成一個村落才對。到現在我才明白,原來地麵上的唐家並不是唐家,隻是個崗哨,這裏才是真正的唐家堡!”“有嗎?”唐緲問。淳於揚確信,點頭說:“也隻有這種氣派,才對得起從中唐延續而來的血脈。”唐緲一點都不覺得氣派,隻覺得古怪陰森,好像一腳踏進了酆都鬼域,前麵橫著閻王殿,後麵擋著奈何橋,雖然頭頂上有幾十盞大燈照著,仍然讓人汗毛倒立,渾身不舒服。他連唐家祖宗祠堂那種地方都怕,更別說這裏了。“淳於揚,既然你對這兒熟門熟路,那一會兒你走前麵啊!”他要求。淳於揚苦笑了一下沒說話,他已經覺得自己猜錯了,因為這兒不像是活人能住的地方。那邊的離離睜圓了眼睛:“淳於揚你說什麽?這兒是唐家堡?那寶貝在這兒嘍?”司徒湖山罵道:“都這份上了你還想著寶貝呢?先把命保住了再說吧!”離離激動不已,指著山上的建築群問唐緲:“哎!姓唐的,你們家的寶貝都在那兒嗎?”唐緲冷冷地說:“對,全在那兒,你去拿呀!”那可不敢,離離始終躲在後邊。周納德鼓勵道:“小唐,你先邁步啊,這裏是你家!”唐緲最煩的就是他,自己想走不走,老攛掇別人。於是他冷笑:“周幹部,我一馬當先也好,落於人後也好,對你來說該來的都會來哈!”周納德說小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威脅咩?你不知道我是淳於揚的師叔咩?淳於揚推了唐緲一把,小聲說:“別跟他浪費時間,走吧。”唐緲側過身子耳語:“你剛才說什麽團結合作之類話真是毫無意義,我們得盡快把他和離離甩了,否則太危險。”淳於揚搖頭,說:“恰恰相反,必須把所有人都留在身邊。”“為什麽?”唐緲問,“周納德編了幾句瞎話就把你說服了?他在升降梯井裏要殺我妹妹,出來卻狡辯說被人下毒神誌不清!”淳於揚說:“當然沒有,可現在不能讓他落單。”“怎麽,還怕他死啊?”淳於揚深色凝重地說:“我擔心的是自己。唐竹儀既然能在控製室裏放那麽多槍炮,難免也會這座山上暗插火力,不讓他們落單,就減少了他們單獨接觸武器的機會。你想想看,如果離離得到一把裝滿了子彈的槍,那會是什麽後果?”“……”唐緲背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他回頭大聲說:“我們出發!記住緊跟我的腳步,不要落單!”小山橫亙眼前,沒有別的選擇,必須得翻越過去。目前山上有三條路, 中間這條最近、最直觀、最通暢, 但以唐家祖宗們的心性,會不會在這條路上暗藏殺機?左邊那條路略微窄些,沿途有很多小房子, 排列似乎有某種規律。右邊那條小徑兩側影影綽綽像是豎著好些根石柱, 由於距離太遠,也看不清楚。所有人都望著唐緲,認為跟著他才能活命。唐緲左看右看, 順手一指說:“走中間!”大家集體反對。“不行不行!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險的地方!”“左邊左邊!”“還是右邊看上去妥帖!”於是大家又征詢淳於揚的意見,後者說:“那就左邊吧。中、右兩條道路旁都沒有建築, 而左側道路兩旁有建築物,我們可以一邊走一邊沿路查看, 說不定能發現些什麽。”這倒是個好建議,一行人往左走去,不多久就聽到叮叮當當的水聲,原以為遇到了地下河流, 結果走近了一看, 發現是個小湖。水是喀斯特山洞的生命源泉, 洞中常常會出現小水池,幾個水池連在一起便形成地下湖泊甚至河流。由於石頭中的碳酸鈣成分, 那些小湖小池的底部都呈現白色,水質也是乳白色,漂亮得像奶湯。水池上方懸掛著許多鍾乳石柱,大的垂到地麵, 小的不足一尺,那是大自然在幽暗中埋首雕刻億萬年的作品,形狀虯結,線條崎嶇。鍾乳石上有無數水滴不斷滴落小池,雨花四濺,仿佛身處水簾洞內,四周叮咚作響。一看到水,大家頓時覺得饑渴難耐,爭先恐後跑過去,想喝卻又不敢,齊刷刷地望著唐緲。唐緲說:“這也要看我?你們喝啊,這水不就是礦物質含量高一點,喝多了得結石唄。”“你先喝一口。”離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