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何公子,他說今天來借書。」屠飛鳶說道,視線移到小路上。何青雲再不來,她可就不等了。


    屠老漢道:「你先去吧,別掛心這些,等何家小子來了,我們給他拿書就是。你去上工吧,別耽誤了。」


    「嗯,我再等他一會兒。」屠飛鳶說著,走到籬笆外麵,看向小路的那頭。


    就在屠飛鳶等得不耐煩時,何青雲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


    「屠姑娘。」何青雲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滿意。露兒就是厲害,任是多麽刁蠻任性的女子,都能被她感化。瞧,這個大冬瓜不就變得服服帖帖了?居然站在路上,等著他來。


    「你在這等著,我進去給你拿。」屠飛鳶不知他心中所想,說完便轉身進院子去了。


    從前的屠飛鳶雖然不識字,卻有些靈慧,何青雲借過的書,她都單獨放在一處,沒借過的書,再單獨放在一處,每次拿出兩本,給何青雲看。遵循這個法子,屠飛鳶拿出兩本書,走出院子,遞給何青雲。


    「謝謝屠姑娘。」何青雲看著書,眼中浮現喜色。誰知,接了一下,卻沒接過來,不由愕然抬頭:「屠姑娘?」


    「你就沒什麽要對我說的?」屠飛鳶捏著書不鬆,抬眼看著何青雲。


    何青雲愣了一下,心裏轉過幾番念頭。這個醜八怪,她要做什麽?心裏不禁想起昨天,回去的路上,李露兒對他說的話。李露兒說,屠飛鳶傾慕他,絕不會真正為難他。即便有什麽推諉,也就是想跟他說說話罷了。隻要哄好她,什麽書都能借到手。


    想到這裏,何青雲的眼神閃了閃。


    何須李露兒告訴?他一早就知道,屠飛鳶對他的別樣心思。不止是屠飛鳶,村裏哪個姑娘對他有意,他都知道。他是讀書人,心思聰明,若連這麽點兒細節都察覺不出,以後如何做官?之所以裝作不知道,乃是……這個醜八怪,實在太難以入目了!


    「屠姑娘,你是個好人。」想了想,何青雲說道。


    屠飛鳶愕然一下,啼笑皆非,指了指頭上:「何公子不覺得我頭上的簪子眼熟嗎?」她還要上工,沒工夫跟他玩猜猜的遊戲,飛快又道:「何公子如此愕然,想必猜出來了?不錯,就是李露兒的。何公子以為,她為何會將簪子送我?」


    「屠姑娘,如果你不肯借給我書,直說就是,為何奪去我未婚妻的心愛之物?」何青雲擰起眉頭,厲色斥道。他當然認得這根簪子,昨天他還特意誇了一句。


    屠飛鳶見他口裏如此說著,手下卻沒鬆,仍舊緊緊扯著書,不禁十分鄙夷:「何公子以為,李露兒為了讓我借書給你,便痛舍所愛,把簪子給了我?嗤,自作多情到你這份上,也是稀罕!」


    口氣冷誚又涼薄,聽得何青雲麵上一惱。剛要駁斥,忽然屠飛鳶手一鬆,兩本書悉數到了他手裏。


    「隻可惜了我父親的書,到了你這種人的手裏。」屠飛鳶說罷,轉身便走,留下一句:「我真為它們感到羞恥!」


    「你什麽意思?你說清楚!」何青雲聽了這樣的話,如何還能放她走?在身後叫道。


    「有什麽好說的?跟你這樣自以為是的人!」屠飛鳶抱臂轉身,冷眼睨他,「隻聽愛聽的話,偏聽偏信,從不肯主動求證。若你這種人做了官,一方百姓可就苦了!也就做了八輩子孽的,在許大人的轄區裏討生活!」


    何青雲的臉上漲得通紅,不沾陽春水的手指,緊緊捏住書皮。


    屠飛鳶卻不理他,朝裏麵喊了一聲:「爺爺奶奶,我上工去了。」繞過何青雲,往鎮上去了。


    何青雲麵色難看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猛地大步跑起來:「屠姑娘,你說清楚,我如何就坑害百姓了?」


    屠飛鳶腳下小步快走,一時竟趕得上何青雲小跑了。


    「屠姑娘!」何青雲追得狼狽,不禁又喊道。


    屠飛鳶的唇角勾了勾,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他道:「就從你口口聲聲喚我屠姑娘來看,你就是一個自私無情之人,我如此說,你服氣嗎?」


    何青雲喘著氣,惱怒地道:「我不喚你屠姑娘,又喚你什麽?」


    「師、妹。」屠飛鳶睜著一雙黢煙的眼睛,譏誚地看著他道:「你讀我父親的書,參詳他留下的筆記,一連三年。實質上而言,你已經算他的弟子,而且是內門弟子,你可認同?」


    何青雲不禁愕然。


    「我是他的女兒,按理而言,你應當喚我一聲師妹,才顯親近。」屠飛鳶說道,「當然,喚屠姑娘也沒錯,說明你不是親近人的人。隻不過,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作為我父親的弟子,便是他的半個兒子。眼看我父親不在,你卻不替他照顧雙親——」


    屠飛鳶伸出手指,虛點著他的胸口:「我說你自私無情,你敢不認?」


    何青雲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嘴唇張開又合上,終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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