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摸我的臉。」阿容低低說道。薄薄的唇失去了鮮豔的光彩,臉頰有些蒼白,看起來疲憊虛弱,格外惹人憐惜。


    屠飛鳶便摸了摸他的臉,低低地道:「乖乖的,不要怕。」


    沐神醫抬起頭來,看了屠飛鳶一眼,又將目光下移,落在屠飛鳶的手上。隨後收回視線,直起腰身對孟莊主道:「去把我們絞葡萄架子的大鉗子拿來。」


    孟莊主應聲出去:「哎!」


    「過來,我給你看看胳膊。」沐神醫對屠飛鳶招了招手。


    原本她見屠飛鳶對阿容薄情,心裏很是失望。然而當屠飛鳶抱著阿容回來,臉上滿是汗水時,不由明白,她誤會了她。屠飛鳶一路抱著阿容走來,累得都發抖,卻還照顧阿容的心情,摸著他的臉安撫他。這樣一個細心溫柔的女孩子,沐神醫忍不住心中憐惜。


    「我沒事。」屠飛鳶驚訝地抬頭,隨後搖了搖。


    沐神醫道:「過來我給你紮幾下。否則,手臂別想抬起來了。」


    屠飛鳶不禁有些詫異,頓了頓道:「我先前對您說的話,全都是肺腑之言。」


    煜王爺帶人去追阿容時,她的自保論?沐神醫不由一臉微笑,取了兩根銀針,向她走過去:「你何必嘴硬呢?」


    如果她真的心硬如鐵,就不會抱著阿容回來。


    阿容被煜王爺派人追拿,跑了也不知多遠,她不僅找到了他,還將他一路抱了回來。沐神醫微微側眼,看著阿容雙眸半閉,把臉頰埋在屠飛鳶的手心裏,嘴角笑意更深。若屠飛鳶是個冷硬無情的人,阿容絕不會如此依賴她。


    屠飛鳶有些摸不著頭腦,沐神醫為何對她露出這樣慈愛的神情?然而沐神醫肯給她看胳膊,她求之不得,便道:「多謝沐神醫。」


    孟莊主回來時,沐神醫正好給屠飛鳶下針完畢。


    「何時給那孩子除箭?」孟莊主問道。


    沐神醫收了銀針,又淨了手,走到床邊,看了看阿容的傷勢,道:「從這裏剪斷。」


    孟莊主的手裏提著一隻兩尺餘長的形狀怪異的大剪刀,按照沐神醫的指示,準備下剪子。屠飛鳶看著這一幕,驚訝不已:「這箭支乃是精鋼所造,也能剪斷?」


    「能的。」孟莊主說道,剪刀鉗住箭支,用力一握。隻聽一聲「嘎嘣」,箭支頓被絞斷,半截尾羽掉落在地,發出「叮」的一聲。


    屠飛鳶微微瞪大眼睛,這樣也行?不由偏頭看向阿容,暗暗感慨,他的命倒是好。


    「阿鳶不知,這本是我打葡萄架子時,特意請了鐵匠打造。」孟莊主俯身拾起掉落在地的箭支。


    葡萄生長到一定高度,便需要架子供它們攀附。孟莊主本來用竹竿搭建,後來葡萄品種越栽越多,每年都有漚了的竹竿需要替換、補足,便索性向京中申請了鐵條,替換下竹竿。因著鐵條更加堅固,想要拆換卻艱難了,孟莊主便又請鐵匠打造了一把特製剪子來用。


    沐神醫走到床邊,準備為阿容拔箭。才一觸到他的腿,驀地阿容的腿一抖。沐神醫抬頭,對屠飛鳶道:「你抱著他的腿,別叫他亂動。」


    這間屋子裏,阿容最依賴信任的人便是屠飛鳶。被屠飛鳶抱住腿,嘴巴便撅了起來:「痛。」


    「叫你不小心?」屠飛鳶凶他道,「忍著!不許動!」


    阿容的眼中便湧出一股委屈,隨即抿起唇,忍住不說話了。


    「我要拔了。」沐神醫垂眼專注在箭支上,握住箭頭,順著傷口的方向用力一拔!頓時,鮮血便湧了出來,沐神醫丟掉箭頭,拿了紗布與止血藥,動作熟練地給阿容包紮上。


    屠飛鳶抱著阿容的腿,隻見他疼得渾身發抖,心裏十分不忍。輕輕拍了拍他的手,安撫道:「好了,包上就好了。」


    「痛。」阿容仰起眼睛,撅起嘴說道。


    屠飛鳶卻一點兒也舍不得罵他了。他才是個孩子,吃了驚嚇,又受了傷,卻連大聲痛叫都沒有,一路上也不曾抱怨,隻撒嬌地道兩句痛,算什麽呢?軟聲哄道:「很快就不痛了,你再忍一忍。」


    孟莊主和沐神醫聽她語氣溫柔,皆是滿眼含笑,孟莊主不禁點頭道:「阿鳶是個好孩子。」


    兩人夫妻多年,默契有加,沐神醫見孟莊主如此,也微微點頭,然後說道:「這幾日便讓他住在這裏吧,若傷勢有變,也方便看顧。」


    屠飛鳶點頭說道:「那便多謝沐神醫了。」


    「我不要!」誰知,本來雙眸半閉的阿容,猛地清醒過來,睜大眼睛說道:「我要回家!」


    家?哪兒是他家?若阿容沒有受傷,屠飛鳶說不定奚落他一番。然而此時,卻隻好說道:「你乖乖的,等傷勢穩定下來,我就帶你回家。」


    「不,我要回家。」誰知阿容固執說道。


    「家裏有什麽好的?」屠飛鳶瞪起眼睛說道。才一說完,驀地想到一件事,「你還惦記著家裏的羊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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