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抬手捶了他一下,一把奪過杏兒:「不好吃我就把你吃了。」抖了抖杏兒上麵的水,擱在嘴邊咬了一口。


    「怎麽樣?」屠老漢問道。


    李氏不想便宜他,便含混地道:「還行。」


    「還行就是甜了。」屠老漢嗬嗬笑道。


    「杵著幹什麽?給阿鳶幫忙去!」李氏空著的那隻手推了他一下,「沒見著阿鳶忙著呢?就她那麽個剪法兒,什麽時候能剪完?你快去幫忙。」


    屠老漢起身應了,端著筐子,遞給阿容:「吃吧。」然後蹲下來,準備給屠飛鳶幫忙


    屠飛鳶笑著攔道:「爺爺,東西不多,我閑著也是沒事做,正好打發時間,你不用忙活。」說著,從筐子裏揀出一串兒葡萄,對屠老漢擠了擠眼:「把這個洗了給奶奶吃,保管奶奶高興。」


    「好,好。」屠老漢見小孫女兒這樣說,笑著接過葡萄背在身後,往井邊走去。舀了兩瓢清水,把葡萄衝洗幹淨,悄悄兒走到李氏的身邊,說道:「噓,別出聲兒,看這個。」把葡萄從懷裏亮出來,「我趁阿鳶不注意拿的,給你吃。」


    李氏見他裝模作樣,不由得愣了一下,想起年輕那會兒。


    還沒成親的時候,屠老漢常常翻牆到家裏,偷摸進廚房,拿出她繼母舍不得給她吃,留給兄弟的雞蛋,一拿就是三個,用油煎了偷偷給她吃的事兒。


    李氏還記得,就因為隔三差五丟雞蛋,繼母氣得罵天的樣子。撲哧一聲笑出來,抬手想捶他一下,又收了回來,小心翼翼接過葡萄,低聲說道:「你幹嘛偷偷拿?你說一聲兒,阿鳶還不給啊?」


    屠老漢嗬嗬一笑:「我拿的是最大的一串兒。」


    「就你賊。」李氏說道,摘了一粒葡萄,剝了皮兒填進口中,「真甜,你嚐嚐。」揪下一粒,剝了皮兒,喂到屠老漢嘴邊。


    屠老漢嚼了嚼,也不禁道:「真甜!難怪阿鳶說,這是那個孟莊主專門種了哄媳婦兒的,不好吃咋能哄媳婦兒?」


    「哼,人家種幾十畝地葡萄哄媳婦兒,你就偷小孫女兒一串兒來哄我。」李氏哼了一聲。


    屠老漢有些不服氣了:「那能怨我?你命不好,嫁給我這個窮鬼,可不怪我。」


    李氏哼了一聲,低頭吃著葡萄,不說話。爐膛裏的火光映得她臉上半明半暗,明的那一邊布滿老褶,滿是歲月勞苦的痕跡,暗的那一邊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秀麗。


    「我對你也不差。你嫁給我這些年,我給你過氣受麽?」屠老漢低低說道,「便是我爹娘在的時候,我也沒叫你受過氣。」


    李氏聽到這裏,吃葡萄的動作頓了頓,低低哼了一聲,卻沒了剛才的不忿之氣:「算你還有良心。」又摘了兩粒葡萄吃了,便遞給了屠老漢:「給你,趕緊吃兩粒,還給阿鳶去。阿鳶好容易弄來的葡萄,叫她做正經事去。」


    「你真不吃?不吃我吃了。」屠老漢接過來,對李氏的說法不以為然,「阿鳶大方著呢,哪裏就在乎這一串葡萄了?」摘了一粒,填入口中,好不愜意地吃起來。


    李氏這會兒怎麽看他,怎麽都又不順眼了,抬腳踢了他一下,轉頭燒起鍋來。


    另一邊,屠飛鳶悄悄把目光收回來,嘴角抿得高高的,滿眼都是笑意。手下更加精細地剪著葡萄,一粒一粒,圓潤飽滿,就好像一粒粒的金子。


    「我還想吃葡萄。」旁邊,響起一個嬌嬌的聲音。


    屠飛鳶抬頭看過去,指了指阿容腿上的筐子:「那裏麵不都是吃的嗎?吃那個。」


    「不好吃。」阿容眨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小聲說道。


    「不吃拉倒。」屠飛鳶沒好氣道。臭小子,有吃的還挑嘴了。


    阿容低下頭,委委屈屈地吃起筐子裏的果子來。


    不一會兒,李氏燒好飯了。屠飛鳶手裏的活還差一點,便道:「奶奶,你們先吃,我一會兒就來。」


    屠老漢從屋裏搬出來桌子,又把阿容抱過來,便幫著李氏把晚飯端上來。


    「奶奶今天做了豆沫湯。」李氏的聲音裏有著高興和得意,「快嚐嚐,好不好喝。」


    鍋蓋才一揭開,阿容的眼睛就亮了:「真香。」


    「阿鳶啊,快來,一會兒再弄。」李氏等不及向小孫女兒炫耀才發明的湯。


    屠飛鳶口裏應道:「哎,好。」還有半串兒葡萄,屠飛鳶仔細剪下來,輕輕放進缸裏,便站起身來,「等我把它泡上,就吃飯。」


    把兩缸葡萄抱到井邊,打了水灌進去,又到灶邊捏了些鹽,灑了進去,這樣洗得幹淨,還能稍微殺殺菌。


    「奶奶,今天的飯可真香。」做完了事,屠飛鳶洗了手坐在桌邊,聞著碗裏飄出來的香氣,笑著說道。


    「快嚐嚐,好不好喝。」李氏的聲音裏有些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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