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老漢和李氏下午又去田裏除草了,也回來沒多時,屠老漢打了盆水在院子裏擦著瘦癟的脊背,李氏則擰了毛巾在屋裏擦著。聽到聲音,屠老漢直起腰來,拿起搭在旁邊的褂子披在身上,笑道:「阿鳶回來了啊?又買了什麽?沉不沉?給爺爺拿著。」


    「阿容太能吃了,我怕家裏的麵不夠,就買了一些。還買了黃豆,磨了做豆腐吃。這是一袋果子,我看幾個老農賣不掉,又急著回家,就買了下來。他們便宜賣給我,不貴,飯後磨牙挺好的。」屠飛鳶說道。


    「好,好。」屠老漢笑著接過來,提著往屋裏走去。


    才走到門口,李氏便出來了,看見屠老漢手裏提的東西,嘟囔起來:「又花了不少錢吧?」還想嘟囔屠飛鳶的嫁妝都沒攢齊呢,想起中午吃飯時屠飛鳶說的招婿,又咽了回去:「阿鳶累壞了吧,快坐下歇歇。」


    從門後頭提了隻凳子,叫屠飛鳶坐下。


    「我不累。」屠飛鳶說道,「奶奶,晚飯你做吧,隨便做點就行,多蒸點饅頭,給阿容吃。」說完,走進阿容的屋裏,彎腰抱起葡萄筐子,往外頭走去。這會兒得閑了,又有葡萄,料也都買好了,卻是可以釀酒了。


    鴨蛋黃一般黃澄澄的夕陽,已經完全沉入在天邊成堆的雲團裏頭。漫天的火紅霞光,隨著日頭下落得愈久,漸漸變得薄淡。雲團周圍的一層層金邊,漸漸消失不見,隻留下一堆堆的雲朵,漸漸變得烏沉沉。


    晚風從山間吹過來,逐漸有了一絲涼爽,捎帶著樹葉碰撞的嘩啦啦聲,挨家挨戶,從屋脊上掠過去。來到村北頭的一座籬笆圍成的小院裏,盤旋著轉了一圈兒,才裹帶了一絲清甜的葡萄香氣,愉快地飛走了。


    「阿鳶哪,你從人家那裏拿了這些葡萄,若是釀不出那什麽葡萄酒來,人家能願意的?」李氏坐在灶邊燒飯,彎腰往鍋底下塞了一把柴火。


    屠飛鳶搬了小木樁坐在井邊,拿著剪刀,仔細地貼梗剪下葡萄粒兒。剪下來一些,便輕輕放入旁邊的大缸裏。聽見李氏的聲音,也不抬頭:「孟莊主家裏有幾十畝葡萄,哪裏就缺這些了?」


    「幾十畝葡萄?哎喲,那得多大一片?」李氏聽罷,不由驚訝地說道。


    屠飛鳶剪完一串兒,便丟了葡萄梗,又從筐子裏拿出另一串兒,轉了一圈,檢查仔細,挑去表皮微有破損的,才開始剪了起來。口裏輕輕笑了兩聲,答道:「奶奶,你不知道,那孟莊主呀,種這麽多葡萄卻不是賣的,就隻是給他媳婦兒吃的。」


    「隻給他媳婦兒吃?他有幾個媳婦兒?」李氏驚訝地道。


    屠飛鳶聽了,不由得哈哈笑了起來。她的聲音清脆好聽,如風吹動銀鈴兒一般。笑罷,才對李氏道:「奶奶,他就隻有一個媳婦兒。」


    「哎喲,這是做啥喲?那不是禍害東西?」李氏擰起眉頭,「緊著他媳婦兒吃,一年能吃一畝地的葡萄麽?幾十畝,那不是都浪費了?」


    天越來越晚了,也越來越涼快了,屠老漢搬了一隻小木樁在屠飛鳶的不遠處,進屋把阿容抱了出來,出來時正好聽到李氏的話,不由得笑道:「你管人家浪費不浪費?人家疼媳婦兒,有錢,就願意禍禍。」


    李氏本來沒什麽的,聽屠老漢一說,不禁拔高了聲音:「我這輩子也沒被誰疼過,也沒見過錢,我想禍禍東西都沒得禍禍!」


    屠老漢一下子啞然了。


    坐在旁邊剪葡萄的屠飛鳶,低頭吃吃笑了起來。才坐過來的阿容,不知道怎麽回事,仰起頭對屠老漢道:「爺爺,我想吃葡萄。」


    恰好解了屠老漢的圍,連忙道:「好,爺爺給你拿葡萄。」


    「給他挑串兒小的,餘的我得釀酒呢。」屠飛鳶彎腰從裏頭撿了一串兒略小些的,才說道:「我回來時不是買了許多果子嗎,拿去給他磨牙吧。」


    屠老漢便點頭道:「行,我去拿。」把葡萄遞給阿容之後,便進屋去拿果子了。


    屠飛鳶今天回來的時候,恰逢趕上散集,便宜收了許多果子,有桃兒,有杏兒,有蘋果,都是別人挑剩的個頭兒小的,還有些壞損了少許的。一邊把手裏才剪下來的一把葡萄粒兒,輕輕放入大缸裏,一邊對屠老漢道:「爺爺,都拿出來吧,挑那些不吃就壞了的,先洗了吃。」


    反正是給阿容吃,他這麽個大胃王,要量就別要質了,屠飛鳶一點兒不覺得心虛。


    「哎!」屋裏傳來屠老漢的答應聲。


    不多久,屠老漢從屋裏提出來一袋果子,蹲在門口挑揀起來。把不吃就壞了的挑出來,完好的放回去,如此撿了十來隻果子,到井邊去洗了。又拿了菜刀,把果子上的壞點剜去,洗幹淨了盛在筐子裏,起身端到李氏的跟前:「給你吃杏兒。」


    李氏抬起頭白他一眼:「給我吃個爛杏兒就叫疼我啦?」


    「哪兒爛了?爛的都被我剜去了,這個好著呢。」屠老漢抓出一隻黃澄澄,尖頭兒上麵有些橙紅的杏兒,在李氏麵前炫耀道:「我悄悄兒給你的,這個捏著軟和兒,肯定甜。我不給阿容吃,我給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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