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容微微放鬆,嬌聲說道:「嗯,好了。」怕屠飛鳶不信,自己擼起來衣袖,將兩條手臂擺在她眼前:「都好了。」卻不敢給屠飛鳶看他的雙手,兩隻手都攥成拳頭,隻給她看手臂。


    屠飛鳶瞥了一眼,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細細的,白白的,仿若削了皮的山藥。忽然,指著他手臂上的一個牙印:「這個怎麽還在?」


    阿容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覷了她一眼:「這個是阿鳶咬的,不能好。」


    「你還能控製哪些傷好起來,哪些不能好?」屠飛鳶抬眉問道。


    阿容點頭:「嗯。」


    「我泡藥時的奇癢,也是你控製的?」屠飛鳶話題一轉,「你怎麽轉移到自己身上的?」


    阿容的眼睛閃了閃,隨即搖了搖頭,垂下眼睛,嬌聲說道:「阿鳶,不說這個好嗎?」


    「好。」屠飛鳶不等他眼裏露出喜色,便冷冰冰地道:「隻要以後你不許出現在我麵前。」


    阿容愣了一下,抬起眼睛,隻見屠飛鳶滿眼冷意,立刻急了:「你不要丟下我!」


    屠飛鳶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我不醜了,我已經變回來了!」阿容說道,將臉往前一湊,「你瞧,都好了!」


    屠飛鳶垂下眼,落在他攥起來的拳頭上:「伸開。」


    阿容眼中有些不情願,然而在屠飛鳶不容置疑的眼神下,仍是慢慢伸開來。十隻指甲,已經恢複了原來的長度,但是表麵仍舊帶著一絲妖異血色。


    屠飛鳶掐住他的下巴,端詳他的臉。但見他漆煙的瞳孔,在燈光的映照下,隱隱泛著些血色。與他的指甲,如出一轍。


    「阿鳶,指甲也會恢複的。」阿容被她掐著下巴,不敢掙動,可憐兮兮地道:「我會變成原來那麽漂亮的。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見屠飛鳶隻顧打量他,並不回答,一時急了:「你以前醜的時候,我也沒嫌棄你?」


    屠飛鳶聽了這句,頓時好氣又好笑,鬆開他的下巴,在他的額上拍了一下:「你不嫌棄我,那是你的事。」


    阿容多精啊,見屠飛鳶笑了,連忙擺出一副小狗一般的眼神,討好地看著她。


    屠飛鳶臉上的笑意又斂起來,摸著他的頭發,淡淡說道:「明天不許再替我受罪,知道了嗎?」說罷,又加一句:「不然就將你趕走!再不許待在我身邊!」


    阿容眨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嘟起嘴,有些委屈,有些不解:「為什麽?」


    「這是我的事。」屠飛鳶淡淡說完,轉身便走,「好好休息。等明天一過,我帶你回家。」


    走出院子,屠飛鳶對沐神醫道:「幹娘,明天看住他,不許叫他再替我受罪。」


    屠飛鳶猜著,阿容之所以先親她一下,多半不是必經途徑,而是他自以為做了好事,自行索取獎賞。隻衝他沒有接觸她,便把她弄暈過去,就知多半是了。


    她雖然囑咐了他,卻怕他不聽話,便對沐神醫也囑咐一遍。


    沐神醫見她口氣淡淡,終於忍不住道:「阿容很喜歡你,你要不要試著……」


    「他不喜歡我。」屠飛鳶斷然說道,扭過頭,對上沐神醫的眼睛:「誰真心對我好,誰有目的地對我好,我心裏有一本賬。」說完,轉身離去。


    沐神醫看著她帶著冷意的身影,心底一角有些漏風,很快整顆心都吹透了。


    屠飛鳶沒有回頭。她知道,傷了沐神醫的心。然而她沒說錯,阿容並不喜歡她。他看向她的眼神,沒有男女之情。掩藏在他濕漉漉的目光下,是一顆懵懂的稚子之心。


    他還是個孩子。


    第七日,很快到了。


    前六日的解毒過程,有三日是屠飛鳶咬牙忍過來。還有三日,是阿容使了法子,將痛苦轉移到他身上。最後一天,屠飛鳶一點兒也不怕了。隻要忍過去,她就蛻變新生。


    「今天比前麵幾天都更加難忍。」沐神醫說道,「不過,我相信你能忍過去。」


    今天的藥汁,非煙非白,竟是土一般的黃色。屠飛鳶蛻了衣服,邁入木桶。頓時,刀割般的痛楚襲來,屠飛鳶倒吸一口涼氣,慢慢坐了下來。


    不過是疼痛而已。昨天阿容忍著那般的痛苦,不也沒叫喊出來?屠飛鳶閉上眼睛,雙手握成拳頭,攥在身側。不知過了多久,刀割般的疼痛中,漸漸透出來一絲癢。從骨頭裏溢出來,漸漸往筋肉而去,又鑽出皮膚,渾身都奇癢無比。


    「幹娘還真是恨嘉儀公主?」劇痛與劇癢反複拉鋸,屠飛鳶憋出一頭的汗,「以後誰惹了我,我就問幹娘要這些藥材,對付他。」


    八個時辰,熬了過去。


    從藥湯裏出來的一刻,屠飛鳶的眼角眉梢俱是疲意,卻又透出掩不住的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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