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一早,她提著水桶,前往村子裏的水井汲水,正要將水桶拉上來時,旁邊驀地伸來一隻大掌替她一把將水桶提上來。


    她側頭看去,發現是一名不曾見過的男子。


    她頷首道謝,「多謝。」


    「不客氣。」


    聽見他的嗓音,她微愕,不禁細看男子。男子麵容很平凡,卻擁有一雙亮如夜星的眼眸,那黑瞳避也不避的迎視著她,唇瓣噙著抹微笑。


    一股怒火陡然從胸口升起,她怒視著他,「你到現在還想試探我嗎?」光憑那嗓音,她就認得出他就是牧荻爾。


    牧荻爾溫聲道:「若我想試探你,便不會使用我原來的嗓音與你交談,我易容來這兒隻是不想讓別人發覺我的身分。」他從一開始便沒有打算要再隱瞞她。


    「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王爺請回吧。」奚荷月提著水桶,轉身便要離去。


    他朝著她的背影急喊,「跟我回去吧。」


    她腳步微頓,旋即又頭也不回的離開。


    現在才要她回去太晚了,她不想再見到他。


    見她漸漸走遠,他揚聲再說:「我姓牧,以後你可以叫我牧哥哥。」


    她緊咬著唇,加快離去的腳步。


    他怎麽可以這樣?她都已決定對他死心了,他此時再提起往事來撩撥她的心緒是想做什麽?在她心中,當年的那個牧哥哥已死了,他沒遵守當年與她的承諾,早就忘了她,隻有她一個人傻傻的記著那個約定。


    她不會再傻下去了。牧荻爾一直凝望著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路的盡頭。他不會放棄,他會一直努力到她原諒他,願意跟他回王府為止。他曾錯過她,而現在,他隻希望能來得及彌補和挽回這個錯誤。


    旭王府。


    寢房裏,戴了修補過的人皮麵具的小淩子假扮成牧荻爾,垮著臉瞪著眼前對著他齜牙咧嘴的狐狸大仙。


    「它這麽凶,我怎麽可能馴服得了它?」他哀號。


    桃娘在一旁幸災樂禍,「誰教你上次不小心被大仙給抓下了人皮麵具,壞了王爺的事,害王妃離府至今不歸。王爺沒重重責罰你,隻命你要馴服它,讓它願意主動親近你,已算是寬宏大量,你就別再埋怨了。」


    「好桃娘,你別光隻是在旁邊看,幫幫我出出主意吧,要怎麽做才能讓它願意親近我?」他早中晚都拿狐狸愛吃的雞來伺候大仙,可雞它是吃了,一轉頭卻又對著他亮出一口利齒,完全不領他的情。


    桃娘想了想,「不如你抱著它睡三天,等它熟悉了你身上的氣味,可能就不會再對你凶了。」


    「它哪肯讓我抱,我一靠近它,它的爪子就朝我揮過來。」


    「那不如我幫你把它綁在你身上。」


    「姑奶奶,你饒了我吧。」


    見小淩子真拿大仙沒轍,桃娘托著香腮思索了好一會兒,才找來了根竹子,再編了個毛球係在竹枝上,遞給他,「喏,你拿著這個逗著它玩,興許玩久了,它就願意親近你了。」


    她看過王妃用這種方法來逗小仙,小仙似乎玩得很高興,所以依樣畫葫蘆做給他。


    他接過,狐疑地問:「這會有用嗎?」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


    小淩子隻好抖著竹子將毛球甩向大仙,剛開始大仙沒理他,片刻之後它的頭才慢慢跟著毛球上下移動著,接著,抬起爪子想拍毛球。


    見大仙似乎玩起來了,小淩子一喜,加大了毛球的擺動,大仙也跟著追著毛球。


    「似乎有些用呢。」


    見狀,桃娘得意笑了,「我就說吧。」


    「對了,王爺讓我扮成他一陣子,他要離開多久才回來?」


    「王爺沒交代,可他不在這段日子,咱們可得謹慎些,莫教府裏那些探子給識破了。」


    「我曉得,這次我保證絕不會再出紕漏。」


    兩人說話問,大仙兩隻爪子扯住了毛球,將毛球硬生生從小淩子手裏拖走,然後低頭嘶咬著毛球,不久便將那團毛球咬得稀巴爛,丟到一旁,不玩了。


    小淩子愕然的抬頭看向桃娘,桃娘摸摸鼻子幹笑。


    「我再做一個吧。」看來要馴服大仙隻怕沒那麽容易。


    趁著今日天氣晴朗,奚荷月扶著病情已好轉的菊兒出來走走。


    「曬曬太陽舒服多了。」菊兒眯了眯眼笑道,病了多日,她福泰的臉龐消瘦了些,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精神則比前幾日好多了。


    「你身子還沒痊愈,別在外麵待太久。」擔心風一吹她會著涼,奚荷月想扶她回屋裏去,另一方麵也是她有些不舒服。


    「小姐,讓我再曬會兒太陽,這幾日一直躺在床榻上,都快悶死我了。」菊兒拉著她的手央求。


    「好吧,那就再一會。」奚荷月強忍著身子的不適點點頭,昨夜她便有些頭暈,今日更是隱隱疼痛起來,胸口也悶悶的,她伸手按揉著額際,眸光不經意瞟見有個人站在不遠處看著她們,她抬眸望去,發現是牧荻爾,又別開頭不想理睬。


    菊兒也看見他了,不解地說:「小姐,你瞧那邊有個人一直瞧著咱們,欽,啊!他朝咱們走過來了。」


    「不要理他,咱們回去吧。」奚荷月扶著菊兒想回去。


    覺得自家主子有些不對勁,菊兒問道:「小姐認識那人嗎?」


    她輕抿了下唇,沒答腔。


    這讓菊兒更加確定奚荷月一定認識那人,不禁回頭看了眼,他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她們要走,加快了腳步朝她們走來。


    「我聽說菊兒身子不適,我帶了些藥給她。」攔下她們,牧荻爾將手裏的幾包藥遞過去。


    這個人麵貌平凡,但他的嗓音……菊兒訝異的瞪大眼,「你的聲音好像……」在她要吐出王爺那兩個字時,奚荷月低聲製止她,「菊兒。」菊兒遲疑了下,頓時明白,眼前這人就是王爺沒錯。


    看看自家小姐,再望望眼前的牧荻爾,菊兒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低聲問:「小姐,王爺怎麽會來這兒?他是來接您回去的嗎?」


    奚荷月搖搖頭,拉著菊兒,無視站在一旁的牧荻爾,邁步想要回去,他卻伸手拽住她的手臂。


    「放開我。」她冷漠命令。


    「把這些藥帶回去吧,這是給菊兒補身子的。」


    聽見那藥是要讓菊兒補身,奚荷月略一遲疑,才緩緩接過,「我替菊兒謝過王爺。」


    剛接過藥,她驀地眼前一黑,身子微晃了下。


    牧荻爾飛快的伸手扶住她,望著她的眼神中充滿關心與擔憂。「怎麽了?你臉色不太好。」


    「我沒事。」她穩住腳步後,推開他退了一步。


    「定是這陣子小姐忙著照顧我,累出病了。」菊兒自責的連忙攙扶著她。


    「我帶你去看大夫。」牧荻爾雙眸緊盯著她,從她略顯蒼白的臉龐,更加肯定她病了。


    「不用,我回去休息會兒就好了。菊兒,我們走吧。」她冷淡的回絕,領著菊兒往回走。


    牧荻爾默默跟在兩人身後,一直來到屋子前,他才停下腳步。望著眼前簡陋的屋子,他心中五味雜陳,誰料得到這小小的屋子裏,竟住了他前後兩任的王妃。


    回到房裏,奚荷月在床邊坐下,菊兒不放心的采了探她的額頭,低叫,「哎呀,小姐,您在發燒!」一定是那夜淋了雨,這幾日小姐又忙著照顧她沒能好好休息,才會病了。


    「不要緊,我歇歇就沒事了。」她躺上床,覺得全身有些發冷,便扯著被子將自個兒裹得緊緊的。


    菊兒著急的跑出去想請袁宿琴幫忙找大夫。


    但他們夫妻都不在屋子裏,菊兒匆忙的要出門去找人,一踏出大門便撞見站在門外的牧荻爾。


    她正要開口,眼角卻正好瞄見袁宿琴與韋照回來的身影,她想到小姐對他的抗拒態度,又想到他的身分,也不便開口,就略過牧荻爾走上前,「韋夫人,我家小姐在發燒,能不能請你幫性找大夫過來看看她?」


    聽見她的話,牧荻爾微蹙眉,立刻往屋子裏走。


    「這位兄台請留步。」韋照見他麵生,上前攔住他。


    牧荻爾未回頭,僅丟了句「我要帶她去看大夫」便走進屋裏。


    事隔多年再見到韋照與袁宿琴,當年曾有的憤怒,竟仿佛被風蝕化的沙石,早已消散,此刻他一心隻記掛著奚荷月。


    聽見他的嗓音,韋照與袁宿琴皆驀然一驚,脫口道:「王爺??」


    「怎麽你們也認得他?」菊兒一臉納悶。


    袁宿琴詫問:「他真的是旭王爺?!」


    「你們不是知道了嗎?」菊兒覺得很奇怪,方才明明聽他們夫婦倆喊他王爺,怎麽這會又這麽問?


    「可他的臉……」袁宿琴像是想到什麽,恍然大悟,「王爺必是易了容。」她隻知他精通易容之術,卻不曾見過他易容的模樣。


    「嗯。」菊兒點了點頭,急忙跟著進屋去。


    房間裏,牧荻爾想帶奚荷月走,她卻不肯跟他走,推開了他。


    「我不回去,你走。」


    「你病了,得看大夫。」他好書哄著,不敢用強。


    「姊姊會幫我請大夫。」她蹙眉,緊扯著被子不放。


    「我帶你去給少尹看,他的醫術更高明。」他耐著性子解釋。


    「我隻是小病,不需要看多高明的大夫。」她還是拒絕。


    見兩人僵持著,隨後跟進來的袁宿琴出聲道:「王爺,您先出去吧,讓我來勸勸妹妹。」


    他望向她,見她朝他點點頭,微一沉吟,這才走出去。


    「姊姊不要勸我,我不想跟他回去。」在袁宿琴開口前,奚荷月便先u白。


    「妹妹,我看王爺似乎十分在意你,才會親自過來接你,你為何不願回去?」


    奚荷月搖首,「他根本沒把我放在心上。」


    「他若沒把你放在心上,便不會讓伍總管過來,又親自來一趟。」


    奚荷月幽幽啟口,「他從來不曾相信過我,總是對我一再試探……」她將他扮成不同的男子試探她的事告訴袁宿琴,說完,她抬眸問:「這種事,換作姊姊,你能忍受嗎?又能相信他有把你放在心上嗎?」


    聽完她的話,袁宿琴先是一臉驚訝,旋即想到什麽又滿臉愧色。「我想他會這麽做也許都是我造成的。」


    「這跟姊姊有什麽關係?」奚荷月有些不解,「對了,姊姊與王爺認識嗎?」方才她瞧見兩人的互動,似是相識。


    沉默了好半晌,袁宿琴才說:「我跟你說一個故事。有個男孩與女孩從小一塊長大,就在女孩十七歲、男孩十八歲那年,他們順理成章的成了親。」


    「成親後,男孩一直待他的妻子很好,可他妻子總覺得他們之間似乎缺少了什麽。這時朝中諸皇子為了爭奪皇位,引發了數場內戰,導致民不聊生,百姓流離失所,於是男孩決定前去輔佐其中一個皇子登基,盡早結束奪位之爭,因而離開他的妻子。」


    隱約覺得此事似乎與牧荻爾有關,奚荷月忍不住仔細聆聽,內心深處依然在意他。


    「在他離開前,他命一名他很信任的侍衛貼身保護他的妻子,沒想到朝夕相處之下,兩人日久生情,妻子發現,比起男孩,她更愛與那侍衛在一塊,後來她才明白,她真正愛的人是那名侍衛,與男孩之間有的隻是一起長大的情誼。」


    回憶著往事,袁宿琴輕聲接著說:「她很想與那名侍衛在一起,可偏偏她已是有夫之婦,他們隻好壓抑住這份感情,但仍是難以克製內心情愫,於是私下往來,最後兩人的私情終究被男孩發覺了,男孩雖怒不可遏,卻寬大的成全了他們,他寫了封休書給她,讓他們兩人離開,對外則宣稱他的妻子已病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王妃娘娘要休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香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香彌並收藏王妃娘娘要休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