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拚死也要把銀子留下來,衛氏忍不住說道:「大嫂,您這話就不對了,什麽叫我們沒孝敬過?素日裏但凡我們收了什麽糧食哪次不送給娘呢?您現在說這話,是幾個意思?」


    秦氏堅持:「總之,不能給銀子!這銀子是咱娘的!」


    當著幾個老婆子的麵,秦氏說的出這話,她是不在乎這些臉麵的,畢竟臉麵能值得幾個錢?能管飽麽?


    可鄭氏不同,她愛極了臉麵,手往桌上一拍:「閉嘴!這是你二弟的錢,你插什麽嘴?還有沒有禮數?」


    這讓秦氏嚇了一跳,當即不敢說話了,但心裏頭也納悶了,婆婆素日裏並不是大方的人啊,怎麽就舍得把這銀子摳出來了呢?


    鄭氏把銀子塞到衛氏手裏,聲音柔和,還帶了笑:「老二家的,你身子不太好,這些年也不容易,雖說你沒生兒子,但好歹如今有個福妞兒,老二實誠,素日裏都虧得你經營著,日子才能過下去。這銀子啊,娘一直幫你們攢著也不是事兒,如今你拿著。」


    她轉頭又朝王有正說道:「老二,娘就算是哪一日入土了,也還是心疼你們的,銀子你們拿著,但你過於實誠了,可得處處小心,你們兩口子,千萬不能被人蒙騙了,若是有什麽難處,還是盡管來找娘,知道不?」


    王有正從未見過他娘如此溫柔可親的一麵,瞬間感動得眼都要紅了,也有些後悔自己是不是要回來銀子是錯誤的,但轉頭看著衛氏那消瘦的樣子,咬咬牙,堅持說道:「多謝娘的關心,兒子一定會把日子過好了的!」


    福妞兒見衛氏雖然把銀子塞到衛氏手裏了,但卻沒有鬆開,立即笑盈盈說道:「奶奶,您真好,方才我在外頭就跟這些大娘們說呢,我奶奶是很慈愛的,從未虧待過我們二房。」


    她長得一張臉白淨,雖然說家裏夥食不好,但衛氏兩口子有什麽好東西都緊著福妞吃,生怕她身體跟不上,其實福妞自己也是提心吊膽的,她怕走了前頭四個姐姐的老路,有時候不想自己吃好東西爹娘吃糠咽菜,但為了身體,隻能帶著心酸吃下去。


    這樣以來,福妞就生得明顯比其他女孩兒氣色要好上一些,加上先天五官膚色等都極為出色,如今穿著粗布衣裳往那一站,也是位盈盈少女,宛如朝霞中的白色山茶,不帶一絲兒的雜質,又何談心機?


    鄭氏都不信,這個看起來純純的福妞有心機,當然了,這也不影響鄭氏覺得福妞也是個掃把星。


    福妞抱著衛氏的胳膊撒嬌似地輕輕搖晃,沒幾下,就把鄭氏把著銀子的手晃掉了。


    鄭氏咳嗽一聲,縮回了手,繼而看向那群看熱鬧的老婆子們,聲音淡淡的:「我王家是清貧了些,但絕對不是那種為了幾個雞蛋,也能偏心得讓家裏雞飛狗跳的人,老大家的,你這幾位嬸子大娘站了許久,還不看茶?讀書人家的禮數你如今都還沒學會麽?」


    那幾個老婆子見著鄭氏竟然如此這般就把銀子給了出去,一時間也說不出什麽話來了,何況鄭氏說的那句「為了雞蛋而偏心」不就是暗諷他們?


    普通人家,偏心是大多數的,十根手指還不一樣長短,誰能做到完全公平呢?


    李老驢媳婦咳嗽一聲:「茶水俺們就不喝了,家裏的雞還等著喂呢。」


    「就是,就是,俺也走了。」


    那些人一走,王有正跟衛氏立即也帶著福妞兒走了,秦氏有些不忿:「娘,那銀子……」


    鄭氏臉上的笑意早已消失,她冷著臉坐下來:「滾出去。」


    她脾氣上來,秦氏也是不敢惹的,立即地走了。


    秦氏一出門,鄭氏就抬手要砸旁邊桌上的碗碟,但想到砸碎了之後還要花錢買新的,又強行收住了手,但卻咬牙切齒地低聲罵了起來:「一群賤婢!」


    當晚,王翠翠被打了一頓,因為她而損失了那麽多銀子,秦氏惱,鄭氏也惱,可王翠翠哪裏料到福妞跟自己說話時站在那麽偏僻的地方也能被旁人聽到呢?


    她心裏頭委屈,又恨,巴不得撕咬福妞一口。


    今兒的福妞快活的很,王有正腿壞了,拄著棍不能走遠,便讓衛氏拿了銀子立即就去還了外頭欠下的債務,另外去村裏家境稍微好些的人家買了些米麵,他們一年到頭也隻有過年才能吃上一頓細麵,可這回衛氏卻放了一回血,拿銀子換了小半口袋麥子。


    衛氏拿回去麥子,淘澄幹淨,如今五月的天,幹的也很快,曬幹之後拿去磨成麵粉,當晚就做了一鍋手擀麵。


    她種的有茴香,手擀麵裏頭放幾根茴香,吃起來香氣撲鼻,一家三口在燭光下宛如過年似的。


    福妞兒頭一次吃飯的時候這麽舒心,因為爹娘也都是吃的好東西,她不必心酸。


    一碗麵吃下去,福妞嘴唇紅豔豔的,眸子如含水一般,笑眯眯誇讚:「娘做的麵真好吃!比過年時包的餃子都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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