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施明清,施竹跟在施喬身後進了房間,奇怪問道:“你剛才是怎麽了?有心事?”


    施喬眨眨眼,裝傻道:“沒有啊,我能有什麽心事。”


    施竹抓起她的手:“那這是怎麽回事?”


    施喬盯著自己指尖上幾乎看不到的針眼,眸底閃過一絲懊惱,掙開了他的手:“不小心罷了……”


    施竹隨她坐到炕上,臉上帶著明顯的懷疑之色,雙眼眯了眯:“難道是因為聽到了九皇子的事?”


    施喬沒料到他這麽敏銳,一下就猜中了她的心思。


    她張嘴就想反駁。


    “打住。”施竹沒給她機會,冷哼道,“別跟我打馬虎眼,我還不知道你?老實說,是不是因為九皇子?”


    施喬拽了個抱枕在懷裏,把下巴擱在上麵,不吭聲。


    施竹知道自己猜中了,更是覺得奇怪:“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你管他幹嘛?”


    施喬不知怎麽跟他解釋自己那種明知道毫不相幹,但總忍不住投以關注的心情。


    “哎呀,就是好奇嘛,很少聽到這種事。”她敷衍道。


    “好奇?好奇會在繡花的時候紮到自己?”施竹目光如炬地盯著她,“我看你的樣子,倒像很擔心九皇子的處境似的。”


    施喬抬眼一瞪:“我哪有?”


    看她這反應,施竹更肯定了,一副“你別否認了,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的模樣。


    施喬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吞吞吐吐道:“……就、就是覺得……他挺可憐的……”


    “可憐?”施竹十分意外,“他有什麽可憐的?”


    “……身邊能依靠的親人都沒了,還有人想害他,難道不可憐嗎?”


    施竹不能理解她的思路,覺得她這話不但片麵,而且天真。


    有些事一直憋在自己心裏也挺難受的,反正他都猜到了她的心思,施喬索性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你說,鎮北侯有沒有可能是被冤枉的?”


    她以為施竹聽到這個問題會很驚愕,可能會覺得她異想天開,或是膽大包天,畢竟鎮北侯之案經過三司會審——刑部審理、大理寺複核、都察院監督,人證、物證確鑿,判罪的聖旨已昭告天下,誰敢為鎮北侯喊冤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但施竹隻是微微挑了挑眉,反問她:“你憑什麽這麽說?”


    這樣的態度給了施喬莫大的鼓勵,她往施竹那邊傾了傾身子,低聲道:“你想啊,鎮北侯是佟貴妃的胞弟,佟貴妃生的兩個皇子——豫王和九皇子深得聖寵,而且太子被貶,豫王極有可能角逐皇位,鎮北侯作為舅舅,有什麽理由通敵叛國?一旦豫王登基,他不就是……”


    “如果最後登上皇位的不是豫王呢?”施竹打斷了她。


    施喬愣住。


    施竹又問:“如果鎮北侯就是為了幫豫王爭奪皇位,才與敵夷勾結,試圖謀朝篡位呢?”


    施喬想了想,道:“我說的隻是猜測,不能排除有各種可能,萬事沒有絕對。”


    “但是比起你的猜測,顯然三司會審的結果更可信。”施竹慢悠悠道,“你別忘了,罪證裏麵有一項是豫王與鎮北侯的書信,書信內容清楚表明,豫王對鎮北侯和敵夷的私下往來心知肚明,所以皇上才賜死了豫王。”


    施明瀾在官府裏的朋友,每月都會把通政司下發各處的邸報抄送給他,鎮北侯定罪後,邸報上詳述了案情和各項罪證,施喬和施竹都看過。


    施喬欲言又止,最後泄氣道:“好吧,好吧,你說的都對。”


    她心裏還有更深層次的疑慮,那才是她產生懷疑的根本原因,可是她沒法告訴施竹,她不能說。


    施竹隻當她被自己說服了,安慰道:“行啦,這些事與你有什麽關係,整天瞎琢磨除了自尋煩惱,一點意義都沒有,別想了。”


    *


    眨眼到了初八,吃過午飯,施喬帶著小卉出了門。


    她今天要去卿園看金叔和婁師傅,施竹和施謙一早出去蹴鞠,說下午直接到卿園找她。


    車夫熟練地駕車在街巷中穿梭,大半個時辰後拐進了城南的三春坊。


    卿園在三春坊租了個院子,這裏是城南最熱鬧的街市,三教九流混雜,戲班子開在這兒,生意肯定會很紅火。


    施喬和小卉坐在車廂裏說說笑笑,馬車卻突然停了,外麵響起車夫憨厚的聲音:“小姐,巷口擠滿了人,車進不去。”


    小卉撩簾子看了看,問車夫:“還有多遠?”


    “已經到了,就是緊挨著巷口的那家。”


    施喬笑道:“既然如此,咱們走進去吧。”


    倆人下了車,施喬見前麵烏泱泱一堆人,把不甚寬的巷口堵得水泄不通,人群裏還傳出來一陣陣議論聲,她不由感到奇怪:“這些人擠在這兒做什麽?”


    “問問看。”小卉伸脖子望了望,找了個麵善的年輕人問道,“小哥,這裏怎麽這麽熱鬧,發生什麽事了?”


    年輕人道:“新來的戲班子得罪了人,人家找上門來砸場子呢。”


    新來的戲班子?


    不會是說卿園吧?


    施喬與小卉對視一眼,臉色微變,正要進去看看情況,人群卻突然往巷口兩邊散開,亂七八糟的議論也頓時一停。


    施喬與小卉混在人群中,瞧見一行十二三個男人從巷口那家院子裏走出來,罵罵咧咧地揚長而去。


    等他們走遠了,圍觀的人才又聚在一起指指點點。


    施喬和小卉趕緊撥開前麵的人擠到院門口,隻見兩扇黑漆門板大開,門上的朱字牌匾被砸得四分五裂,隻剩下一小塊在風中搖搖欲墜。


    有個青衣男子佝僂著腰背來關門,嘴角眼周帶著新鮮的傷痕,施喬的目光落到他臉上,不由失聲喊道:“金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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