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平舉杯與他們相碰,「憑咱們四家的情分,世叔這話說的便是見外了,是吧,世弟?」


    被蘇平親近地喚為世弟的青年朗聲稱是,同樣舉著酒杯碰了上去,而後將盞中酒水一飲而盡。薄唇微抿,眉目端儒,不是白家大少白宛廷又能是哪個?


    「隻是可惜啊,沒想到那丫頭竟弄出這麽一招,這樣一來,怕是市麵上很快就有很多家的花綀出來搶生意了。」汪四爺有些不甘。


    白宛廷傾身給他續了盞酒,從容道:「汪世伯也勿需多慮,莫說咱們先行一步,即便是同時起步,以五福和榮生的規模,也能占據半數以上的花綀市場,這筆盈利就很可觀了。」


    汪四爺與秦五爺點了點頭,事已至此,也唯有這麽想來自我寬慰了。


    「世叔,之前說好的屯糧,兩位可有進展?」蘇平邊夾著小菜便問道。


    秦五爺暢快地飲了一盅,壓低聲音道:「世侄盡管放心,那新來的倉科郎中雖下手黑,但折騰的也不過是清吏司衙門下邊的幾個糧倉,還管不到外邊的來。而且,府城裏那六家糧行的老東西可都精著呢,跟上邊掛鉤搭線也不是一兩天了,想短期內弄到幾萬石糧食,門都沒有!」


    「那就好。」蘇平表麵上波瀾不驚,心裏卻由始至終沒有安穩下來過,「多虧兩位世叔從中周旋,否則憑我與世弟的麵子,實在難以這般順利成事,來,敬兩位師叔一杯!」


    秦五爺與汪四爺樂陶陶地受下這杯酒,轉而思及到小荷莊的動作,傾身上前沉著聲音問白宛廷,「世侄,前腳城西大營出兵幫著倉科頭頭整頓糧倉,這後腳府上三姑娘就賣花綀的織造工藝換糧,該不會是軍糧出了問題吧?若是跟咱們屯糧頂牛,那麻煩可就要大了……」


    兩個來月前,蘇平出麵聯係著府城裏幾家有頭有臉的大戶商量著囤一批糧食,這兩年青河水患,滇中地區旱災也連年發生,屯糧外銷的確是好賺錢的買賣。


    可這銀子啊,有命賺也得有命花,雖說與官倉私下往來不是一兩天了,但若真的趕上大軍糧草有問題,一個調度不利引得大將軍暴怒,到時候一查到底,那勾結官倉、囤積居奇的罪名扣下來,可就真的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顯然,汪四爺也有如斯顧慮。


    白宛廷淡淡一笑,再次給兩人滿上酒,「兩位世叔放寬心,若真是大將軍那邊出了問題,她第一時間就會回府找二伯和二弟解燃眉之急,現下拿花綀做文章,小侄私以為,一來是為了一解當日織工解約之氣,二來嘛,怕也是動了販糧的念頭,打著大將軍的名義便於行事而已。不然,往日勤軍,募捐的隻是磨製下等米的稻穀,為何她這次點名要中等米的稻穀呢?」


    「她是打著移花接木的算盤?」汪四爺恍然,「府上的三姑娘可真是好膽色啊!」


    白宛廷堪堪一笑,「三妹性情向來如此。」


    在座另外三位都與白素錦打過交道,自然深有感觸,為此舉杯浮了一大白。


    六千石中等米稻穀,折算成行價是白銀一萬零八百兩,單看數目不小,但若幾家織造坊合股,不少中小型織造坊也能籌夠,可麻煩就麻煩在,廣蚨祥隻要稻穀。臨西府在內的川中地區近些年雖風調雨順、糧食豐收,但要在市麵上短期內籌到這麽一大批稻穀,委實有些難辦。更要命的是,也不知為何,今年的稻穀似乎特別緊俏,就算是府城的六大糧行也為了長遠計,紛紛限製大額購糧。


    但事兒是死的,人是活的。


    無奈之下,臨西府的十數家中小織造坊成立個一個所謂的「織造聯盟」,合眾家之力籌糧,然後分享花綀工藝。短短數天,聯盟的成員就壯大到了幾十家。


    白素錦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冷不丁有些意外,須臾後唇邊浮起的笑意愈甚。


    聯盟好啊,眾人拾材火焰高,人越多,後麵的那招更大的才能接得住,才能拉更多的人進來一起玩!


    「這……」剛才還是白宛廷話中的主角之一站在門口,看著茶室裏斜靠在禪椅上兀自竊喜的白素錦,一臉詫異地偏過頭看向林大總管,「可是今日憂思過慮,病了?」


    林福嘴角抽了抽,微微傾身做了個請進的手勢,並出聲提醒道:「夫人,二舅爺到了。」


    抬眸對上白語元深意考究的目光,白素錦臉上飛速掠過一絲窘意,忙起身招呼他入座。


    白素錦如今看白語元,愈發覺得他隱藏得極深。當日清吏司倉科衙門一出事,消息甫傳出,不消兩刻鍾,他就找上了門,出手就給了兩千石稻穀應急,錢的事,隻說有時再論。白素錦當時覺得,自己就算一文錢也不給,這批稻穀他也會照給不誤。也是那次白素錦才知道,白家糧行的糧倉下備有暗道,直通西城郊的小廟山偏僻半山腰。


    古人的智慧啊……


    從那次開始,白素錦看白語元就多了層「高手」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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