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語元也發現白素錦如今看自己時眼神「人性化」了不少,麵對這種轉變,他冷不丁還有些不太適應,回府時在屋裏同娘子蕭氏提及,被狠狠取笑了一番。


    「你那個花綀的工藝真的要賣掉?」心思剔透如白語元,即便當日給出兩千石稻穀時也隻字未提及白素錦大批籌糧的緣由。


    「蕭家乃山陝地界有名的大地主,手中存糧怕是不少,你二嫂已經派人日夜兼程送了信過去,多的不行,給你湊出一萬石應該還是可以,你這邊但得能緩上一旬半月,就將那花綀的工藝留著吧,難得是能立住門庭的好東西。」


    白素錦心頭又驚又喜,然後漫上的是濃濃的暖意。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隻有攤上事兒了,才能檢驗出身邊到底哪些人是靠得住的。


    白大爺與許氏相繼去世後,白三姑娘雖過的孤單,但卻也並未真的遭遇什麽坎兒,最大的一個坎兒就是被蘇家的婚事所累,遭人算計。就這麽個坎兒,她還沒挺過去,最後自己來接棒了。


    想及三番兩次白語元對自己的照拂,白素錦覺得眼下這次風波過後,得私下和這個二哥好好溝通一下了。


    「二哥放心,花綀的事本就在我計劃之中,並非情勢逼迫下的無奈之舉,二哥盡管從旁看熱鬧便好。隻是,二嫂那邊的借糧小妹還是需照要,還請二哥費心,囑人運到這個莊子上……」


    西北邊線,大軍駐地。


    當日派出兩翼前鋒前去接應,結果隻帶回了五十三人,且個個浴血重傷。兩翼前鋒抵達時,先鋒將軍已戰亡,隻剩下一員副將指揮兵士做最後的突圍。


    三千精兵出營,隻回來五十三人,且日後怕也再上不了戰場,相當於一支先鋒軍整個折損!


    轅門外,周慕寒親率一眾將領重甲而立,迎幸存將士回營。右臂殘斷的先鋒副將尚存一絲清醒,在看到周慕寒的那一刻,連死亡也不曾畏懼的兵漢子咬著牙雙眼赤紅,幹裂的嘴唇翕動,卻隻能發出氣聲。


    周慕寒暫時摒退左右,傾身靠近他的臉。片刻的沉默仿若在積蓄體內僅剩的力氣,須臾後,周慕寒耳邊響起斷斷續續虛弱低啞的聲音,「大將軍……小心……有問題……」


    周慕寒心頭洶湧翻騰著濃濃悲愴,重重點了點頭,起身著人立刻將他送往醫帳。


    這一天午後,周慕寒抱著一壇烈酒獨自坐在營帳附近的矮山頂上。酒盡半壇,薛長卿與李蒙便尋了來。


    「見你不在帳中,一猜就是躲起來自己喝悶酒了。」李蒙長腿邁開,幾步跨上來坐到周慕寒身邊,奪過他手裏的酒壇連喝了兩大口,一抹嘴,「好酒!」


    周慕寒不冷不淡地掃了兩人一眼,伸手奪回酒壇,「多事。」


    李蒙係當今魯豫總兵李開年次子,虛長周慕寒兩歲,兩人同年投在林老將軍麾下,多年來行伍中同生共死,早將對方視為過命的兄弟。如今同薛長卿一起,是軍中赫赫有名的唯二抗「寒」能人。


    「大戰在即,還請大將軍注意身體。」薛長卿撩起衣擺坐在李蒙另一側,雖說裝植物的功力高深,但周慕寒此時身邊寒氣太重,還是有道人牆擋一擋最好。薛長卿初識周慕寒時,他還在北軍任副將,一場與北鶻的交戰中重傷,薛長卿遊曆北疆冒頓山采集草藥,機緣巧合之下救了他一命,從此便結下了不解之緣。薛長卿這個軍師名頭,隻不過是周慕寒私封的,雖無官階品級,但因為周慕寒對他的態度,西軍上下對他莫不尊敬非常。


    去年冬上,疆西、疆北之地都遭遇了數十年不遇的酷寒侵襲,牲畜牛馬損失嚴重,自開春以來,大曆北線和西線的形勢就異常緊張,但北軍、西軍大軍壓境防禦,北鶻與北突厥也不敢貿然發動大規模戰事,隻是小隊人馬突襲,意不在擴大開疆擴土,隻為搶奪糧食。


    自六月末七月初,川省西北之地便開始屢現北突厥騎兵,幾番交手下來,雖有傷亡,但卻一次也沒有讓敵人得逞,可沒想到啊,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擋住了敵人的金戈鐵馬,卻被自己人從背後插了一刀。


    前鋒營是由西軍中千挑萬選出來的輕騎兵組成,堪稱當今大曆最精銳的騎兵之一,平日裏有什麽好東西都是緊著前鋒營先來,換裝自然如此。可偏偏如此,千防萬防還是著了道,不過一戰,兩千人折損殆盡!若是真不敵敵軍便也罷了,可折在小人暗算之手,怎能讓周慕寒不憋屈窩火心痛。


    李蒙與薛長卿怎會不了解他的心情,安慰的話連自己都聽不進去,又怎會說與周慕寒聽,能做的,唯有陪著他痛快喝一場而已。


    逝者已矣,唯有不讓亡者白死才是真正的告慰。


    本來,周慕寒這次率大軍奔赴邊境隻為防禦,可經此一事,他決定改變初衷,全麵迎戰。


    決心一定,他便連夜寫了封正式的陳情折子,八百裏加急送往京城。


    三日後的早朝上,文宣帝命人當庭宣讀周慕寒的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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