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回去搬救兵上沈家尋事,沒得討家中一頓打!


    雨還在下,湯湯澆了華瓊滿身。她又冷又疼,在冰雨中直打擺子,一番拚死反抗,還是如豬狗般被五花大綁,抬杠從手腳間一穿,又如抬豬狗般被丟出大門。


    而那抹海棠紅娉娉嫋嫋鑲在翠意朦朧的春雨裏,依舊鮮煥如初。縱有幾分病態,也隻會為她增添幾許嬌意,全然不似人間顏色。


    丫鬟們撐傘,將她仔細嗬護在中間,從始至終,連一絲雨都沒沾上。


    「姑娘,方才夫人將灶房上的兩個婆子也一並打發走了。算上前兩日逐出府的,這下名單上的人是都齊了。」


    青磚地吃了雨水,顏色變得烏沉,似抹了層油。春纖仔細托著沈黛的肘彎邁上廊階,壓聲在她耳邊說話。


    風雨中還含著華瓊的悲戚聲,春信熄了傘,回身朝月洞門啐道:「敢在姑娘身邊安插人,還有在這臉哭?怪道每回姑娘一有什麽風吹草動,她都是第一個趕到的,大羅金仙都沒她這腳程。姑娘就隻是將她丟出門去,實在太便宜她了。」


    沈黛笑了笑,將寫滿姓名的紙揉了,「自然不能就這樣便宜她。她能在我身邊安排人,我也能送她幾雙眼。府裏換人的事先不要漏出去,在抓到有力把柄之前,切莫打草驚蛇。」


    若非前世親眼在宮中瞧見,名單上許多人,她原都是不信的。果然人心隔肚皮,要不是有這群白眼狼在,華瓊也難助蘇元良成事。


    如今她有幸重生,自是要以牙還牙。


    廊下竹簾或卷或放,風從篾竹的間隙裏吹入,拂起鬢邊的發,撩得臉頰癢癢的。沈黛抬指捋了下,繼續不疾不徐地安排著。


    天光斜了她滿懷,精瓷般的麵頰透出細膩恬淡的一層粉,剪影落在竹簾上,嫋嫋隨風流動,襯著滿院鳥語花香,俏生生一幅美人遊春的畫兒。


    饒是見慣了姑娘的美貌,春纖亦不自覺看呆。


    姑娘過去一直被家中保護得很好,性子單純,不知人心險惡,與人交往從來都以心相待。雖能換來同樣的真心,但也容易叫居心叵測之人利用。


    可這回一病,姑娘就像變了個人,性子裏沉澱了歲月的穩重,遇事也會多加思量,不再盲從。就好比一塊精心打磨的璞玉,去了外頭的濁石,光華便再遮掩不住。


    方才華瓊過來時,她還擔心姑娘又叫她的眼淚誆了去,現在看來,竟是她杞人憂天。


    「姑娘快別想這些煩心事了,皇後娘娘早間命人送了新裁的衣裳過來,姑娘快回去試試,可漂亮了!那麽多受邀的閨秀,隻有姑娘得了這賞。等到春宴那日,姑娘一定要穿上,叫那些等著看笑話的人統統閉嘴。」


    春信磨牙霍霍,恨不得明日就是春宴。


    這幾天臥病在床,沈黛雖不知外頭情況,但大抵也能猜到,鐵定傳不出什麽好話。


    畢竟是死過一次的人,她已不會像從前那般,非要在這些無足輕重的小事上爭個長短,但到底是不忍叫這些真心待她好的人難過,便順從地笑著道:「好。」


    「聽說最近京郊鬧匪,鬧得可凶了,也不知春宴會不會受影響?」春纖憂心忡忡。


    春信卻一臉自信,「怕什麽?這回可是宮裏頭操辦的,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我就是擔心姑娘。」


    兩人還在絮絮說著話,沈黛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心思早去了別處。


    她雖是重生,但這重生的時機也委實尷尬。


    再過不久,那封構陷沈家的密函便會出現在禦前,成為一切禍事的開端。


    說到底,華瓊不過是閨閣中人,且又是這麽個身家。失了自己的助力,她便成了折翅的鳥,浪掀得再大,也翻不出這深宅高牆。


    麻煩的還是蘇元良,還有那樁惡心人的婚事。


    如今朝堂之上,二皇子一脈獨大,陛下也頗有封蘇元良為太子,並有放權讓他監國的意思。放眼整個大鄴,能與之抗衡的就隻有戚展白。可她剛把人得罪了個幹淨……


    這家夥是出了名的恩怨分明、睚眥必報。


    當初戚家式微,那些垂涎兵權的人都爭先恐後來踩一腳,恨不得將他踩到泥裏頭去。


    可後來西涼來犯,朝中無人能敵。還是他在禦前簽下生死狀,不成則亡,憑一腔孤勇幫大鄴奪回失地。不僅讓戚氏一族重歸名臣閣,更讓昔日作踐他的人全栽了大跟頭,至今不得翻身。


    那日自己這般羞辱他,戚展白就算再大度,隻怕也已氣煞。否則自己病了這幾天,他怎會一點動靜也沒有?沒準就在家裏頭琢磨怎麽收拾她呢!


    偏生這節骨眼,爹爹和哥哥都不在京,母親又不通政事,她隻能去找戚展白幫忙。


    馬上就到春宴了,自己若是主動道歉求和,他能搭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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