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不會把她丟湖裏去吧……


    沈黛渾身激靈,秀眉一點點耷拉下來,甚是愁悶地歎了口氣。


    ☆☆☆


    同往夕一樣,今年春宴依舊設在帝京城郊的一處皇家別院。


    這裏曾成就過鳳翔帝與純懿皇後的一段風月佳話,被世人奉為姻緣聖地。院中那座曾指引帝後相遇的木拱橋,更是有「連理橋」、「鵲橋」之美稱。


    才下馬車,沈黛便由宮人接引,徑直去往後院。


    三月春和景明,院裏亦是一派生機盎然。木作的長廊在花紅柳綠的世界裏蜿蜒,直要走到桃花源去。


    被這樣的景致包圍,沈黛沉悶的心稍稍打開些,正邁步下廊階。一團肉嘟嘟的橘色毛球,忽然迎麵飛撲進她懷中,眯著眼,「喵——」


    沈黛掂了下它的重量,扯著它圓滾滾的肉臉,嫌棄道:「哎呀,知老爺,你怎的胖成這樣了?我都快抱不動了。」


    「也就你說它胖,它才不生氣。這要換做旁人,它早一爪子撓上去了!連我都說不得它……哼,養不熟的白眼貓。」


    廊子盡頭是一片湖,旁邊落著一座四角攢尖的紅亭,飛起的簷角宛如美人畫斜紅。貓主人懶洋洋坐在裏頭,嘴上喋喋抱怨。金芒透過檻窗在她頰邊灑落柔旎的光,一顆淚痣點在眼梢,恰到好處的嬌俏。


    正是寧陵公主,蘇清和。


    見沈黛過來,她把掌心的幹果往碟子裏一掃,拍拍屑末,朝她勾了勾食指,「過來我瞧瞧,可是叫湖水泡發了?」


    沈黛掀掀眼皮,「你當我是木耳呢!」


    幾步上前,將貓往她懷裏一塞,坐到石桌對麵,隨手把她最愛吃的那碟蜜餞拽到自己麵前。


    今上子嗣稀薄,蘇清和是他膝下唯一的公主,自是寵愛有加。而她因幼年失恃,一直養在皇後身邊。沈黛小時候常隨母親進宮看望姑母,二人就這麽熟絡起來,私底下也從不計較身份規矩,驕縱的性子湊到一塊啊,敢上金殿揭瓦。


    「泡發了也是你活該!」


    蘇清和冷哼,「叫你總聽那姓華的忽悠,我的話倒一句也聽不進去……要我說,戚展白就不該救你,就該讓你在水裏頭好好清醒清醒!」


    她嘴上狠一通叫囂,扭頭還是打發宮人,把自己從禁中捎帶出來的補品呈給她。高高一摞小山,足可盤下帝京最繁華的街市。


    沈黛忍笑,心裏淌過一陣暖流。


    前世,蘇清和也曾苦勸她不要與華瓊來往,還委婉地提醒她,蘇元良並非表麵那般良善,倒是戚展白的確值得她托付終身。偏她一句也聽不進去,鬧到最後兩人幾近決裂。


    可後來,她中毒後度日艱難,蘇清和卻不計前嫌接濟了她不少珍貴藥草,否則她也沒法子支撐過兩年。


    終究是她太糊塗……


    抿了抿唇,沈黛起身恭恭敬敬行了個禮,「是我有眼無珠,錯交逆友,害公主為我擔心了。」


    突然這般嚴肅,倒叫蘇清和愣住,忙攙她起來,可心裏還憋著氣,端起架子哼唧,「別以為這樣我就原諒你了。以後你要是再敢同那姓華的來往,我便……」咬了咬牙,「我便叫人去勇毅侯府,打斷她的腿!」


    打斷華瓊的腿,而不是她的?


    沈黛忍俊不禁,搖著她的手,「遵命,公主殿下。」


    蘇清和也知自己這話有歧義,撅嘴摸了摸鼻子,從別處找補,「你可別多想啊,我不怪你,還不是怕某人尋我麻煩?」


    這回輪到沈黛愣住。


    蘇清和很有種反將一軍的快感,鳳眼些些吊起梢兒,滿是揶揄的味道,「院裏新栽的曇花,可還喜歡?為了那花苗,某人可都放下架子求到我麵前,就差去偷國庫了!」


    宮人們抿著嘴憋笑,春纖和春信交換了個眼神,臉上也染了笑,就沈黛還雲裏霧裏。


    她是喜歡侍弄花草,院子裏也的確種了曇花。


    花苗是去歲夜秦國進貢的珍品,較一般曇花要嬌貴不少。陛下賜給姑姑幾株,姑姑對這些興致缺缺,便都賞給了她。為防止人踩踏,她特特將花都種在牆腳,還在上頭支了木架。


    這都種了快一年了,怎麽就成新栽的了?


    沈黛一臉茫然。蘇清和故意吊著她,就是不說。兩人鬧了會兒,最後還是春纖上前納了個福,解釋道。


    「姑娘脫險那晚,奴婢去院裏頭巡夜,發現花架子垮了,花也叫人踩了一腳。這麽個靠牆的位置,平素壓根不會有人經過。況且淡月軒的人都知道,姑娘極愛那花,不會故意破壞,奴婢便留了個心眼,結果……」


    春纖「噗嗤」笑出聲,「就在前天夜裏,王爺偷偷翻牆,蹲在那兒幫姑娘種花,叫奴婢逮個正著!」


    沈黛懵了下,圓著眼睛下意識追問:「王爺?哪個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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