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嘴還沒張開,沈知確就彎身跟她視線齊平,笑得賤兮兮,「聽說你掉湖裏去了?」不等她回答,就捏著她的臉左瞧右瞧,「沒泡發啊,可惜了。」


    言畢,他還真非常、十分以及極其惋惜地歎了口氣。


    沈黛:「……」


    嗯,她的確有個好哥哥,哪裏都好,就可惜長了一張嘴。


    想起上一個這麽問她的人,她又不禁感歎,這麽偏門的想法都能想到一塊去,不在一起,天理難容!


    「這麽想當木耳的哥哥,要不我現在就幫你重新轉世投胎?」沈黛沒好氣地拍開他的手,瞪他,掌心向上伸過去,勾了勾食指,「王爺的信呢?你藏哪兒去了?」


    「信?」沈知確揉著發紅的手背,聞聲一愣,茫然抬頭看她,「不是已經給你了嗎?」


    他這無辜的模樣,倒真叫沈黛愣住了。


    但鑒於這廝從前的種種「劣跡」,她一個字也不相信,食指不耐煩地翹了翹,「少跟我裝,我還不知道你?你拿走王爺寫給我的信,不就為了讓我出來,恭迎你沈大少爺回府?」


    沈知確「嘶」了聲,雙臂環抱在胸前,擰著眉上下打量,「我說你今日怎麽這麽聽話,讓你出來等我,就真出來了,敢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說著又矮下身去,「你不是一向最瞧不上他的嗎?怎的今日為了一封信這般上心,莫不是……」


    他點到為止,無盡曖昧都藏在俊秀的鳳眼裏。


    沈黛從前麵對他,一直都理直氣壯,沒理也能狡出三分理,從未認過慫。可眼下,她忽閃著眼睫,幾次張口想否認,舌頭都心虛地打了結,「我、我……」


    京畿官場上混的人,最不缺的就是看人的眼力。就她這幾乎把「少女懷春」四字寫臉上的窘迫,沈知確豈能猜不出來?


    心底一陣咋舌。


    難得啊難得,過去光看別人為這丫頭尋死覓活,還是頭一回見她為旁人緊張成這樣,連蘇元良都沒這待遇。


    腦海裏情不自禁浮現出某人見到他,紅著臉跳腳的模樣,他翹了下唇,本想再多逗逗,但到底是自己的親妹妹,沒多為難,理著袖口踅身往裏走,「信我確實沒動。有什麽問題啊,你自己去問王爺。不過……」


    忽然想起什麽,他止步,扭頭補了句:「他病了,你還是過幾日再去吧,免得把他氣死。」


    沈知確最後故意來這麽句,是想活躍一下氣氛,眼睛都閉上,做好挨打的準備了,沈黛卻直著眼睛怔在原地,根本沒心思搭理他。


    戚展白是什麽人?刀穿不透,鐵打不爛,一般的小災小難根本入不了他的眼,能傳出生病,定是極嚴重的。都這樣了,還千辛萬苦地給她送一封空信,定然有他的原因。


    莫不是蘇元良對他痛下毒手了?


    念頭一閃而過,沈黛驚出一身冷汗,抓了沈知確晃在自己眼前的手,就往外走。


    家丁們還記得林氏出門前的吩咐,連忙上前攔人。沈黛拉著沈知確,旁若無人地穿過去,邊走邊喊:「來人!快來人!備車,世子爺要出門。」


    沈知確瞪大眼睛,「我沒……」


    「有」字還沒出口,他就被沈黛一腳踹上了馬車。


    ☆☆☆


    一聲聲催促下,馬車幾乎是用飛的,不到半炷香的工夫,就從顯國公府趕到了湘東王府。


    門庭還是那個門庭,沒了前世的磕磕絆絆,前頭的兩尊石獅子,都威武了不少。


    但沈黛沒時間在這傷春悲秋。


    大門才將將敞開了一小道縫,她便推門徑直闖了進去。


    沈知確追在後頭,「你慢點,慢點啊。」


    沈黛隻做耳旁風,每走一步,心裏頭的不安便加深一分,唯恐下一刻就瞧見一個奄奄一息的人。才拐過一個廊角,頭頂罩落一片黑影,小山一般。


    她一時刹不住腳撞了上去,人踉踉蹌蹌往後栽。一隻溫厚有力的手及時環住了她的腰肢,順勢將她往前一攬。


    耳邊忽忽一陣風聲,沈黛猝不及防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雙手本能地抵在男人胸膛上。春衫單薄,她幾乎摸到他的心跳,愕然抬頭,正望進他漆深狹長的鳳眼裏。


    滿園的鳥語花香,和身後的急呼聲,仿佛都在這一瞬消失了。


    隻剩眼前的人,和鼻尖縈繞的冷香,催動她的心跳,毫無征兆地驟然加速。


    「嘿,你不是病了麽,怎的還出來接我?以前可沒見你這麽熱情啊。」沈知確抖著食指,闊步走過來。


    沈黛這才緩過神,垂著腦袋,不動聲色地從他懷裏退出來。烏發遮掩下,瑩白耳根隱隱發紅。


    懷裏一下落空,戚展白下意識收緊臂彎。


    可沈知確已先一步上前,跟他擊掌一通親近,勾著他的肩,一點不拿自己當外人,食指在兩人之間來回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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