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黛滿臉寫著不信,就算怕她曬壞,也不至於這麽早吧?況且,她一直坐在馬車裏,太陽再烈也跟她沒關係,還談何曬壞?


    這呆子,真是越來越會找理由了。


    沈黛舉著團扇,由不得噴笑出聲,扇柄上的海棠墜子隨之左右搖晃。


    她攥在手心撫了撫,墜子是拿整塊羊脂玉雕琢而成,小巧精致,燈光下瞧著格外剔透幹淨,就跟某人的心一樣。


    腦海裏重又浮現出春宴那晚,戚展白帶她遊湖的畫麵,她不禁莞爾,原本那點擔憂,漸漸被心底沁出的甜取代,沉出一口氣,拿定了主意。


    無論成與不成,明日,她都要再問一次。就算真要她死心,她也要死個明白。


    ☆☆☆


    翌日是個難得的好天兒,日頭不曬,風也溫柔,一陣陣吹著鬢邊,像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撓過。


    沈黛靠在車壁上兀自受用著,舒服地眯起了眼。


    再拐過一個彎兒,就是湘東王府所在的坊市。想到待會兒要見的人,和要說的話,她心裏七上八下,放在膝上的兩隻手緊張地捏成了拳。


    車夫馬鞭上的響鈴,混著和大街小巷裏攤販的叫賣,一聲聲夾在風裏頭,跟敲在她心上一樣。想找人說話排解,奈何為了幫她躲開母親,春纖和春信都留在家中,並未跟過來。這車裏頭,就隻有她一人。


    猶豫再三,她忍不住撩開簾子,想瞧一眼現下到了哪兒。


    卻在這時,馬車猛地刹住。


    沈黛反應不及,一下撞到車壁上。


    「怎麽回事?」


    她揉著青腫的胳膊,探身去問車夫,還沒得到回答,就聽外頭傳來一陣推搡聲,馬車再次動起來,一個調頭急轉,猛地往回趕。速度比剛才快了不止一倍,驚起兩側行人一串尖叫大罵。


    沈黛「啊」地一聲,被這突如其來的力道,甩到了車廂角落,使勁抱住座椅,才不會摔出窗外。


    前頭的簾子隨車身劇烈飄揚,縫隙裏赫然露出一個魁偉的男人身影。他穿一身夜行黑衣,後腦勺還有係著綁帶,顯然還蒙了麵。


    絕不是沈家的車夫!


    是誰?


    沈黛心頭一陣急跳,大口喘著粗氣,閉上眼,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自小到大,衝著顯國公府的門庭,想綁架她賺一筆銀子的歹人的確不少。可沒人敢這般明目張膽,光天化日下,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行凶。


    這夥人背景鐵定不一般,很可能是帝京裏頭的某個權貴,才敢這麽囂張。


    沈黛心裏很快有了想法。


    像是要驗證她的猜測似的,馬車在城郊停下。黑衣人掀開簾子,不管她反抗,抓著她的頭發直接將她拖下馬車,拽進一間破舊的城隍廟裏跪下。


    稗草頹垣間,向榆悠然坐在一把玫瑰椅上。兩側各站著丫鬟,一個頷首舉著果盤,一個幫她打扇。


    聽見動靜,她視線懶洋洋睇來,嘴角勾起一絲輕蔑,「沈姑娘,我們又見麵了。」


    沈黛冷笑了下,一點也不驚訝。


    這帝京城裏,跟她結了仇,又有能力調派這些亡命之徒,跟沈家對著幹的,也就隻有她了。


    目光越過向榆,落在她身後一排黑衣人那。


    他們當中夾著三個縮頭縮腦的男人,皆是一身破布短打,麵目醜陋,像是隨意從村裏抓過來的莊稼漢。可瞧見她的一瞬,原本唯唯諾諾的目光俱都亮了起來,飽含猥瑣。


    不用說,沈黛也知,向榆尋他們來這幹什麽。


    「他們三個,是我特特從莊子上千挑萬選出來的。沈姑娘不是喜歡勾引男人嗎?為了男人,都靦著臉追到王府上了。看你可憐,我送你一份大禮。三個,應當夠你享受了吧。」


    向榆翹著蘭花指,撚了顆櫻桃塞進嘴裏。


    她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也清楚,這事一旦發生,沈家和向家間就算徹底決裂了。但她一點也不害怕,她就是要毀了沈黛!


    左右這事不光彩,沈家再生氣,也不敢四處張揚,更不敢當堂對峙。而她向家也不是沒有根基的,沈家沒有上得了台麵的理由,就算恨她入骨,也不能拿她怎樣,隻能認了這啞巴虧。


    隻要今日這鍋生米做成熟飯,那她就是安全的。


    越想越興奮,向榆忍不住想看沈黛如今慌張成什麽樣。不是最愛裝清高麽?現在這情況,看她還怎麽裝!


    沈黛臉上卻不見半分驚恐。


    掙開黑衣人的手,澹定地撣了撣身上的灰,昂首挺胸,不卑不亢地回視她。唇角不屑地一挑,反駭得她手抖,到嘴的櫻桃「咕嚕」掉在了地上。


    「向姑娘才是為了男人,不擇手段吧。春宴上的教訓還不夠,如今連這種下三濫的招數都用了出來。就不怕王爺知道真相,徹底厭棄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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