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悄然,一盞八角料絲燈在風裏慢悠悠打旋,灑落昏慘慘的光。風浪湧過,沈黛由不得哆嗦了下,仰麵望著天上逐漸圓潤的玉盤,荒蕪在心頭蔓延。


    別院裏的生活不愁吃,不愁穿,什麽都好,就是太孤獨了。孤獨到,她每時每刻都在想他,都快成一種本能,像呼吸,鐫刻在她身體裏。


    他現下在做什麽?可是知道,她被送走的事,在想辦法救她?此時此刻,是不是也在想她?


    為什麽他們明明都已袒露真心,還要天各一方?


    越想越委屈,沈黛長長地歎了聲,纖濃的長睫搭落下來,輕顫著,宛如風摧下的蜻蜓翅翼。


    忽地,牆邊傳來一陣「簌簌」響。沈黛神經一緊,屏息循聲望去。腦海裏飛快閃過無數種可能,都被她一一排除,隻剩最後一種,她最不敢相信,卻也是最想相信。


    就聽輕盈的一聲「咚」,頎長的身影躍然立在牆邊,帶起的勁風吹動料絲燈,搖曳開一片迷蒙的光。


    他站在那片柔光裏,一身玄底織金的長袍,玉帶束出細腰,夜色裏瞧著,濯濯如風中修竹。許是急奔而來,他眼底微有憔悴,可低眉淺笑間,眸光浮在這寂寥夏夜,是舊時月色,更是春風詞筆。


    隻輕描淡寫地一挑,便在沈黛心底留下濃墨重彩的痕跡。


    「王爺!」


    她迫不及待奔過去,忘了貴女矜持,忘了父親的責備,一下撲進他懷裏。熟悉的溫暖瞬間填充滿懷,透過衣衫沁入心脾,隻一瞬,便拂去她心中所有不安。


    「你怎麽來了?」


    「同陛下告了幾日假,來處理私事。」


    戚展白側頭輕蹭她腦袋,柔聲牽起唇角道。最後兩個字在停在舌尖,同他低啞的嗓音糾纏得格外旖旎,仿佛不舍得離開似的。


    畢竟,是一輩子僅有的一件私事。


    胸口一陣溫熱的血潮湧動,沈黛欣喜地將臉埋入他胸膛,忍不住揚頭,蜻蜓點水般飛快在他下頜啄了下。


    戚展白混身一僵,冷玉般的麵頰抽了抽,泛起紅暈,卻是越發沉著臉,低嗬道:「安分些,莫要胡鬧,真當本王不敢收拾你?」


    話還沒落地,沈黛便捧起他的臉,惡作劇般啄了下他的唇,下巴囂張地昂起,眼皮散漫掀開。眸光流轉間,有種介乎少女和女人間的清媚,隨著她指尖的一點柔膩,似有若無地在他臉頰畫出一道蜿蜒的軌跡。


    「王爺來收拾我啊。」


    一句話,就把他堵得啞口無言。


    沈黛心底一陣暗笑,明明沒她膽子大,還敢威脅她?歪著腦袋欣賞了會兒他錯愕的表情,她心滿意足,從他懷裏鑽出來,「走吧,我帶你……」


    話音未落,她就被拉住手腕,往後一拽。周遭景物飛速旋轉間,她踉踉蹌蹌靠在牆上,沒等反應過來,唇就被人狠狠咬住。


    亦霸道、亦溫柔,帶著她從未見過的攻擊性,在她唇舌間攻城略地。趁她不備,還輕輕碾了下她唇瓣。


    沈黛由不得呻吟出聲,伸手去推,卻被他攫住手腕,高舉過頭頂。


    緊接著下巴被他抬起,侵略變得越發放肆,她不禁暈眩,朦朧中,似聽見他克製地啞笑,唇瓣間細膩的蠕動就貼著她的唇,帶起一陣心顫。


    「這可是你說的。」


    夜色靜謐,嬋娟就懸在天邊。浮雲在玉質的光暈裏舒卷,如絲如縷,像風吹散了美人的裙擺。蟲袤的鳴叫一陣陣如浪湧來,伴著細微的嘬吮聲。


    沈黛還懵懂著,腦袋轟然一片,天地良心,她不過是隻是想逗逗他,怎的就變成了這樣?


    平日她瞧著是大膽,但於這事情上,她終究是一張墨點都沒沾過的一張雪白白紙。所謂的「親」,不過是歡喜了,便親親臉頰,最多不過碰一下嘴唇,這後頭的奇妙,她全然不知。


    隔著一堵院牆,府衛們井然有序地巡邏換崗,鏗鏘的步子撞在耳邊,黑暗中的唇齒交纏,便有了偷情般的刺激快感。


    沈黛不禁紅了臉,素手抵在他胸口,想推開,可唇上的輾轉又熱烈一分,像是手執大印的侵略者,不容反抗地給她落款蓋章。


    蒸騰的氣息裏有不知名的冷香,像寒冬的烈酒,格外醉人。


    沈黛無力招架,像臥在雲端,每條筋脈都似掠過無數驚電,一絲絲穿越縱橫,將她震軟,唯有抓緊他身側的衣袍,由他牽引著,在這片浩瀚春色中沉溺。


    眼睛睜開一小道縫,偷偷瞧他。


    清風朗月下,他的臉依舊冷硬如初,像個無欲無求的和尚,萬千紅塵眼前過,明鏡菩提自在心。此刻卻沾了些許侵略,跟孩子得了糖似的,狂熱執迷到忘乎所以。


    倘若眼睛睜開,隻怕眸底都是猩紅的!


    沈黛由不得一陣臉紅心跳,趕緊閉上眼不敢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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