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韶容在後頭扯著帕子幹著急,幫腔道:「其實那就是個誤會……」


    「是不是誤會,淑妃娘娘又是怎麽知道的?」沈黛打斷她,反問,「難不成那日華姑娘和王爺在春宴上遊湖的時候,淑妃娘娘也在畫舫上頭?」忽而捂住嘴,「哎呀,我忘了,宮妃要想出宮參加春宴,怎麽也得是貴妃之位,淑妃娘娘……」


    話音刻意拖長,拖出了引人遐想的味道,等大家都了然得差不多了,沈黛才歉然垂了眼梢,可憐巴巴地望向元韶容,語氣含著愧疚,「我不該提及娘娘的傷心事的……」


    那為什麽還提?還提得這麽清楚?就差把「不夠格」三個字寫她臉上了!


    四周隱隱響起竊笑,元韶容眉梢蹦得像抽筋,攥著拳,靠指甲掐著掌心的疼痛感,才勉強將這團火氣壓下來。


    「本宮去不了,可有人能去,略打聽一下就能知道,春宴那日,湘東王和華姑娘在畫舫上鬧了點小誤會。夫妻倆小打小鬧,常有的事,傷不了他們的情誼。倒是沈姑娘……」她哼笑,「明明自己都有婚約在身,卻還纏著湘東王不放,是不是有些欠妥當?」


    大剌剌一通指責,算是她今日對上沈黛,發揮得最好的一次。不僅圓了場,還反將了沈黛一軍。


    爽!前所未有的爽利,通體舒暢!


    元韶容長長吐出胸中一口濁氣,閑閑撩起眼皮,等著欣賞沈黛受千夫所指的慘淡模樣,卻見她仍是一份恬淡閑適的模樣,薰風拂過,瑩潤的眸子微揚,清媚中勾起幾分得逞的狡黠。


    華瓊焦急地拽她袖子,附耳小聲道:「錯了!錯了!」


    「什麽錯了?」元韶容一頭霧水。


    「還是讓我來告訴娘娘,哪裏錯了吧。」沈黛捋來下被風吹到麵頰上的發絲,起身從榻上施施然步下,「華姑娘被我姑母沒收了春宴的帖子,這事,娘娘難道不知道?」


    元韶容一怔,抓住華瓊的手,咬牙切齒地瞪去,「你不是說遊湖的時候嗎?」


    華瓊被她捏得雙手吃痛,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厚重的妝容承受不住,漸漸糊了粉,「是遊湖沒錯,但不是春宴上遊湖!」


    「你!」元韶容恨了聲,猙獰著臉盯著她,重重甩開她的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華瓊不樂意了,「明明是娘娘自己上她的套,與我何幹?」


    「明明是你……」


    狗咬狗,一嘴毛,沈黛沒這閑工夫聽她們爭辯,「看來娘娘也不知,索性趁著今日,大家一起問問。華姑娘,你當初為何要拒絕王爺?」


    她一步步走向華瓊,每近一步,下巴便揚起一分。幼鹿般的眸子微微眯起,濃睫密密交織出一種煙水涳濛的距離感,看人時像籠了層迷離的紗,讓人琢磨不透。


    相識多年,華瓊從未見過這樣的沈黛。


    外表瞧著明明沒什麽變化,卻無端有種從紅塵盡頭歸來、高高在上的隔世感,不為別的,就為了尋她報仇。那種皮肉上的美,也因此綻出了一種別樣的驚豔。


    寒意從骨子裏冒出來了,華瓊控製不住身體的顫抖,下意識後退,跌跌撞撞靠在了屏風上,想躲,卻被周圍的宮人內侍攔住,想編句好聽的話搪塞過去,卻聽太後道:


    「華姑娘還是實話實說的好,哀家眼裏可揉不得沙子!」她指尖發力,砰,手裏的菩提珠串頓時四分五裂,劈裏啪啦四散滾落在地。


    突然的聲響嚇碎了眾人的膽,壽康宮自內到外「呼啦」跪倒一片。


    華瓊腿肚子一軟,險些癱坐在地,唇瓣細細顫抖著,褪成了慘白,連口脂都遮蓋不住。


    身上那股子香,倒是越來越濃鬱了。


    「我、我我……」


    她根本答不上來,也根本不想嫁給戚展白。


    這世上除了沈黛和向榆,還有誰會那麽傻,願意嫁給一個獨眼龍?


    她今日之所以會來這,不過是因為元韶容同她許諾,說隻要她今日換上他們準備的衣裳飾物,來壽康宮走這一遭,她就讓蘇元良娶她為正妃。日後太子妃、皇後的位子,也都是她的。


    而這些,本來就該是她的,隻是被沈黛這賤人搶走了。


    華瓊正惶惶發著呆,不知何時,沈黛已站到了她麵前,輕巧地一抬手,取走了她固發用的金釵,「這簪子,你不配。」


    說完,便轉身離開,身姿楚楚的,行動間,柳腰無意識地款擺,搖搖曳曳,讓人想起三月春風裏的蒲柳,婀娜而柔軟。


    一次也沒回過頭。


    華瓊怔在原地,呆呆望著。


    青絲一重重從頭頂垂落,像是石頭落入鏡湖,噗通,打碎了她所有琉璃綺夢。


    不配?憑什麽不配?她華瓊也是名門之後,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相貌品行更是在她之上,憑什麽就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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