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老什麽的,似乎也沒那麽可怕了。


    那廂元韶容一口銀牙幾乎咬碎。


    第幾次了?第幾次了?這死老太太今日第幾次為了沈黛打她的臉?自己好歹也是她兒媳婦兒,她怎能!她怎能……


    「淑妃可是不服氣?」


    心事一下被戳中,元韶容一顫,忙心虛地伏低做小,「臣妾惶……」


    話還未說完,就被太後抬手打斷,「罷了,哀家不想聽。今日是哀家的壽辰,哀家可真怕你再蹦出一句‘姓戚的’。」


    此言一出,元韶容頓時驚出一身汗,她剛剛為激戚展白,口不擇言,竟忘了太後本也姓戚!


    「臣妾不是這個意思,太後您誤會了。」


    她手忙腳亂爬到太後腳邊,指尖快抓到她裙擺時,太後卻從容往後一退,避開了,「誤會不誤會,事情都已經是這樣了。若你真有孝心,就回自己宮裏去,替哀家抄寫百卷佛經。抄到哀家滿意了,今日之事,就一筆勾銷。」


    目光一轉,落在華瓊身上,「淑妃人單力薄,華姑娘就替她分分憂吧。」


    百卷佛經?抄到她滿意?那要抄到猴年馬月?!


    這是要關她們一輩子啊!


    元韶容和華瓊嚇得花容失色,跪在那連連磕頭求饒,太後不理,她們便都向沈黛求情,全然不複方才的囂張狂妄。


    「沈姑娘,昭昭!我是元良的母親,看在他的麵子上,你今日也要救我啊!昭昭!昭昭!」


    「姐姐,是我有眼無珠,錯信這毒婦。姐姐大人有大量,就再原諒我這一回,下半輩子我定當牛做馬報答你。」


    「嘿,你這賤人,明明是你找上門,求本宮成全你,怎的如今還倒打一耙?」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互不相讓,幾要扭到在一塊,卻都隻能被內侍架著雙臂,如拖豬狗般,拖出了壽康宮。


    ☆☆☆


    兩人離開後,其餘宮人內侍也都跟著退下,暖閣清淨下來,隻剩他們祖孫三人。


    沈黛沒好意思一直鳩占鵲巢,訕訕道了句:「皇祖母,您坐。」便從戚展白懷裏下來。這回他倒是沒攔,自己也隨她一塊起身,卻還是寸步不離地跟著,仿佛落下一步,她就會丟了似的。


    太後「嘖」了聲,睨著他,頗為無奈地搖搖頭。


    從前多麽不可一世的人啊,給他介紹了多少姑娘,燕瘦環肥,都美出了花,他正眼都沒瞧過一回,這下好了,竟主動給人家當起了的跟班,臉上掛著笑。


    那笑容是她這個姑祖母從沒見過的,沒有冷風嗖嗖的寒意,也沒有氣吞山河的豪邁,就是一種淡淡的、輕輕的、隻屬於一個尋常人的歡喜。說直白些,跟傻子沒什麽兩樣。


    大小也是個王爺,羞不羞!


    還有那麵具,八成也是因為人家的一句話才摘下去的。明明她也勸過,從小勸到大,大道理說了那許多,拾掇拾掇都能刊刻成書了,他一次也沒聽進去過,真是……唉!


    太後歎了聲,叫住他,「適才淑妃出口傷人時,若不是皇祖母及時插嘴,你今日是不是要讓皇祖母這壽康宮見血了?」


    沈黛心間顫了顫。


    方才起爭執的時候,她就在戚展白懷裏,不是沒感覺到他身上的變化,隻是不大相信。畢竟元韶容是陛下的妃子,正經受冊的內命婦,且還是蘇元良的生母,他總不能真以下犯上吧?


    戚展白卻沒多想,幹淨利落地行了個禮,截然而篤定地道:「是。」


    太後追問:「她可是淑妃。」


    戚展白神色不改,回得堅定:「孫兒隻知,她羞辱昭昭。」


    沈黛驚愕地眨了眨眼,呼吸略微一窒。


    多麽耳熟的回答啊,前世那個雪夜,他橫劍在蘇元良脖頸上,蘇元良反問他知不知這是弑君謀逆的大罪時,他也是這般說的……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他當真是一點也沒變。


    太後上下打量著,眸底波瀾不驚,似乎並不意外他這回答,自顧自踅身往雲頭榻去,邊走邊揚手道:「你先出去吧,皇祖母有話和昭昭單獨說。」


    單獨?


    戚展白一下擰了眉,平靜無波的眸子泛起波瀾,適才的桀驁和輕狂不知跑去了哪兒,有些慌張地躬身,「皇祖母,這事與昭昭……」


    「你放心,皇祖母不會把你打了這麽多年光棍,好不容易才找著的媳婦兒給說跑的。」


    一句話,說紅了兩個人的臉。


    沈黛側過身,對著牆羞憤地跺了下腳,「皇祖母!」


    太後捧著袖子,半歪在榻上笑,見沈黛羞得快奪門而出,這才抹著淚花哄道:「好了好了,皇祖母不說了,來,好孩子,到皇祖母身邊坐。」


    眼梢漠然往戚展白身上一睇,「閨閣私語,你就出去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君係昭昭 卷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心月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心月瀾並收藏君係昭昭 卷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