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當是誰呢?原是大名鼎鼎的湘東王的弟弟,怪道騎駱駝不看路,原是隨了他哥哥,瞎!」


    手下屈膝給他看座,他一撩長袍下擺,大馬金刀地坐上去,「戚展白,我可告訴你,這事沒完!你要麽現在就跟領著你弟弟,跟本王磕頭認錯,要麽……」


    他哼聲一笑,朝沈黛抬了抬下巴,淫笑道:「把你身邊的小美人賠給我,讓我享受享受,如何?」


    湘東王?


    這名頭一經喊出,宛如平地一聲驚雷,「轟」地在四周炸出個驚天動地的巨響。大家不約而同停下手中的活計,瞠目結舌地望過來。


    碎葉城去帝京萬裏之遙,皇帝的豐功偉績被攔在了千山萬水之外,這裏的居民甚少知曉,可戚展白的名頭,在這方圓數十裏之內,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縱使如今戚展白已甚少回來,碎葉城一帶凡能飲水處,仍舊能聽人說起他的事跡傳聞。


    眾人也有心偏頗於戚展白,但這位順安王的諢名也著實不容小覷。


    碎葉城周遭土地荒蕪,居民多以經商為生,而這順安王的下屬封地又是他們貿易往來主場。若是惹他不高興,上下嘴皮子一碰,斷了兩地的往來,整座碎葉城的人都要喝西北風。


    是以這些年,宇文滋有意抬高關稅,在碎葉城胡作非為,眾人也隻能打落牙和血吞,連封疆大吏都要讓他三分。


    兩頭都不好得罪,這可難辦了。


    一時間眾人都沒了主意,掩著嘴交頭接耳,眼風穿梭往來如矢。


    宇文滋已等得不耐煩,手指敲著膝頭,催道:「喂,聽見沒?聽見了就吱一聲,別不是瞎了一隻眼,又聾了一隻耳吧?哈哈哈哈——」


    他身後那群家仆跟著仰頭捧腹,爆笑開一大片。


    「一隻眼配一隻耳,正正好!」


    「嘖,就是可惜了身邊那小美人,跟誰不好,非要跟個殘疾。快到我們爺這邊來,我們爺身體健全,活還好,保證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你們中原有個詞叫什麽來著?」


    「醉生夢死!」


    「對,就是醉生夢死,哈哈哈哈——」


    汙言穢語伴著貪婪的目光交相遞來,完全視沈黛與秦樓楚館的妓子無異。沈黛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嫌惡地剜了他們一眼,側身走到戚展白身後,眼不見為淨。


    雪藻聽不下去,豎眉指著宇文滋啐道:「你別欺人太甚!你現在不也瘸了一條腿,有何資格笑話我哥?禍是我闖的,你們要找就找我,咱們上衙門說理去,不許侮辱我哥哥和我嫂嫂。」


    「喲,你小子還挺有骨氣?」宇文滋抹了把臉,扭過頭來,拍了下自己的腿,「爺這條腿可疼,上衙門說理?爺能讓你賠命,信不信?識相些就趕緊讓你哥滾過來跟爺磕頭認錯,不識相的話……」


    他嘴角掠過一絲陰笑,卷著自己衣袖冷聲道:「爺現在就拿你這條賤命,來祭爺這條腿!」


    手底下的人聞言,都「唰唰」亮出兵器。關山越也不示弱,拔刀護在三人麵前。


    夜市的燈火反射著鋼鐵兵刃的寒光,泛出一片海洋般厚重森冷之色,圍觀人群皆驚呼著抱頭做鳥獸散。原本的繁華熱鬧頃刻間化作一觸即發的肅殺。


    沈黛臉色大變。


    駱駝之事實屬意外,宇文滋也不過是扭傷,擦點跌打損傷的藥膏,幾天就能活蹦亂跳,卻非要取人性命?這般得理不饒人,多半還是想報過去在戰場上頻頻輸給戚展白的私仇。


    卑鄙小人!


    正麵贏不過別人,就隻會用這些不入流的陰招。


    宇文滋才不管卑鄙不卑鄙,隻要能讓戚展白不痛快,他就什麽都痛快了,重新轉過臉來,「姓戚的,你想好了沒?是要你弟弟還是要你女人……」


    「順安王方才說,要去見官,可是真的?」


    戚展白抄手上前一步,麵色平靜無波。清冷的聲線像是銀砂滑過絲綢,在寂靜中割開一絲寒線。


    這聲音當真再熟悉不過了,宇文滋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激靈靈打了個冷顫。


    無數不美好的回憶如潮水般湧上來,他忙搖頭甩開,扯著嘴角呲牙道:「啊,是啊,你若是不死心,非要跟爺去見官,也行,橫豎爺不虧!」


    「就怕到時候,那衙門嘴不牢,把這事抖出去,那到時候可就不光碎葉城的人知道了。你在帝京的那些同僚,都會知道你縱容你弟弟在街上橫行霸道,爺看你們那皇帝怎麽收拾你!」


    戚展白偏頭一嗤,並不搭理他的挑釁,「順安王誤會了,本王不是為這事去見官,而是為了你那車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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