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我的孩子……你才剛滿二十,怎麽就……就比我先去了呢?難道是長生天的詛咒,提前應驗了?」


    王容與臉上的血色頃刻間全部褪盡,雙肩像是一瞬失去了支撐,轟然垮塌,木木地搖著頭,「不……不可能的,不可能……」


    「的確不可能!」人群中,宇文漣忽然高聲大喊,指著宇文均的臉道,「眾人且看大王的臉色,分明是中毒之相。這不是什麽長生天的詛咒,是有人蓄意謀害大王!」


    這話宛如冷水入沸油,砰地一聲,在人群中炸開了花。眾人交頭接耳,吵得臉紅脖子粗。


    「是誰?誰敢對咱們的大王下此黑手?」


    「還能有誰?為了今日的儀式,大王從昨天起就一直在寢殿向長生天神祈福,就沒出來過,隻有大妃能在旁邊伺候,女奴都進不去。」


    「今天早上,大王也是和大妃一塊出門的,早膳也是和大妃一塊用的,還有衣裳也是大妃親自整理的。」


    「達瑪活佛說得沒錯,這女人就是一匹專啃人骨頭、喝人血髓的母狼!她肚子裏的孩子就是惡靈的化身,降生到我們草原,就是為了來坑害我們的!」


    爭吵聲越來越劇烈,從開始的討論,逐漸演變成單方麵的聲討,矛頭直指王容與。


    王容與還沉浸在失去丈夫的痛苦之中,猛然成了千夫所指的對象,人有些懵。


    四周充斥著怒不可遏的眼神,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她哆嗦了下,訥訥搖著頭,「不……不是我……我沒有!」


    卻什麽也解釋不出來。


    蒼白的話語淹沒在排山倒海的聲浪之中,就算她渾身長滿嘴,也根本沒人聽她說話。


    宇文漣漠然垂眸睨著她,眼角浮起一抹笑。但也僅是一瞬,他便再次沉下臉,眉心結出一個小疙瘩,似是困惑地問道:「惡靈……之前達瑪活佛,可是還曾斷言過一個惡靈?」


    不輕不重的一句話,給大家夥都提了個醒。


    活佛是長生天之子,出口的預言從來就沒錯過。數百年來,草原人一直將他們的話奉為圭臬。上次大藏寺裏發生的事,大家也都聽說了,活佛對沈黛的預言,他們自然也都知曉。


    原來坑害他們大王的,竟還有一人!


    「那女人呢?哪裏去了?」


    「我早就知道這群中原人都沒按好心,這幾日就屬她跟大妃走得最近,定是她挑唆大妃,給王下毒的!」


    「惡靈,都是惡靈!求長生天超生,將這些惡靈統統抓來,一把火燒個幹淨吧!」


    一時間,人群中眼風穿梭如矢,所有人都在找沈黛的身影。


    沈黛也沒躲,同戚展白一塊站在人群外圍,眼裏噙著寒涼的笑,笑看這群被真正的「惡靈」耍得團團轉的愚人。


    宇文均倒地的時候,她跟王容與一樣懵了,不知發生了什麽,但現在……


    她抬眸,草原日頭強烈,她微微眯起眼,視線在宇文漣身上停了片刻,又深深落到那個被草原人奉為神祇、內心純潔無私的達瑪活佛身上,鼻間哼出一聲輕蔑的冷笑。


    也不等人發現,她自己便揚聲招道:「不用找了,我在這兒。」


    天生軟糯的聲音此刻微微繃緊,像裹著棗木刺的軟鞭,聽著不疾不徐的,闖進人耳朵裏卻能紮出一地的血,叫人不敢小覷。


    大家下意識哆嗦了下,以為是個厲害的夜叉,齊刷刷回頭。


    卻發現隻是個模樣清秀幹淨的小姑娘,俏生生立在熏風中。素色襦裙在周遭的姹紫嫣紅中顯得格格不入,卻不輸分毫,反更襯得她清麗脫俗。衣袂帶風飄拂在碧草上,仿佛逐波水麵。


    無意間,便飄進了許多人心裏。


    嘈雜的人群安靜下來,有人咽了咽口水,眼神不掩驚豔,但很快又被惋惜所取代。這麽好的女子,怎麽就生在了中原呢?可惜啊可惜……


    「中原來的惡靈!」人群中有人咬牙切齒,「大王就是被你害死的!」


    周圍人紛紛醒神,想起仇恨,皆豎眉瞠目地謾罵開,眼裏的怒意燒成了三味真火,隨塞上的風呼嘯奔來。


    不知是誰大喝一聲:「滾出草原!」蓄足力氣,揚手將自己啃剩的羊骨頭朝她丟去。


    不消沈黛躲閃,戚展白就已抬手接住那隻羊骨,二話不說,翻轉手腕丟了回去。


    眾人還沒看清楚他動作,耳邊便擦過一道勁風,刀鋒般銳利,所過之處,都零星飄下幾縷鬢發。緊接著便是一聲慘叫,於萬籟俱寂中響徹雲霄。


    丟骨頭的人被骨頭砸倒在地,捂著冒血的鼻子左右打滾。殷紅順著他指縫,染透衣袖。看這出血量,鼻梁骨怕是已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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