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展白卻猶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摸出帕子擦手,唇間掠過一絲森然,「別亂扔,小心本王讓你們全吃回去。」


    眾人立時噤若寒蟬,頭發絲都敢亂顫一下。想著過去,這位差點把他們西涼連鍋端了,她們更是連呼吸都帶上了小心。


    戚展白擁著沈黛往高台走,他們忙不迭後退,給二人讓出道路。


    眼下的高台,用「混亂」二字來形容,都顯得不那麽混亂。


    聖架上,金盆被人撞得歪斜,裏頭潔白的酥酪搖搖欲瀉。象征西涼最高權力的王杖被棄之不顧,滾到了角落裏。巫醫們還在努力施救,臉色凝重如冰。王容與這會子隻剩嗚咽,人呆呆坐著,眼神渙散,像丟了魂。


    到底是患難夫妻,吵了架,嘴上不搭理彼此,但心裏比誰都惦記。


    沈黛歎息一聲,走過去,蹲身攬住了王容與的肩。


    戚展白快步過去,蹲在巫醫身邊,查看宇文均的狀況,眉心深蹙。


    「湘東王殿下還有臉過來?」宇文漣打量他的神情,忽然笑了。


    戚展白抬眸看他,他也垂眸睨來。


    視線相接,彼此都沒有退讓的意思,隱有火星閃爍。


    「這事,我本打算等大王繼位,再同他商量,現在是不能夠了。隻能請各族長老幫忙一塊做個見證,看看這位尊貴的湘東王到底按的什麽心,也為我們英年早逝的王討回公道!」


    宇文漣從懷裏摸出一封信,幾步走到高台邊,朝底下眾人揚了揚。


    「這是昨日,我駐守西涼和大鄴邊界的將士,繳獲的一封書信,正是這位湘東王寫給碎葉城主管糧道的。」


    「大家都知道,大鄴近年與我西涼交好,為的是讓我們幫他抵禦北邊剛興起的北戎部,每年也照時給我們撥濟糧草。眼下大戰在即,我們的王軍正缺糧食,可這封信上卻說……」


    宇文漣笑笑,故意拖長聲音,乜斜眼睨著戚展白,「草原近來糧草豐沃,無需再向其調配軍糧,繼續由碎葉城糧庫保管即可。若有需要,湘東王府自會調遣人手護送。」


    「敢問王爺,是誰同你說,我們西涼暫不缺糧?你王府上的人,憑什麽接管我們西涼的軍糧?難不成你想等我們草原的將士與北戎人兩敗俱傷之後,你再坐收漁利不成!」


    此言一出,台上台下皆一派嘩然。


    有幾位長老還不相信,宇文漣也不著急,含笑將信遞給他們瞧。信箋是中原才有的熟羅紙,底下更是大剌剌蓋著湘東王府的徽記,世間獨一無二!


    眾人還沒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宇文漣又揚手,底下立馬有人押上來一個五花大綁的男子,一身淄衣,乃湘東王府護衛的打扮。


    他滿臉驚恐,戰戰兢兢看了遍四周,瞧見戚展白,臉色頓時煞白如紙,跪下來連連磕頭,「屬下辦事不力,望王爺恕罪!」


    「這是……」有人疑惑。


    宇文漣笑道:「他就是那個幫湘東王傳遞信件的信使,湘東王可有話說?」


    戚展白嘴角凝著冷笑,並不接話。


    宇文漣指尖掂著信,長睫半掀,狐狸一樣細長的眼垂睨著他,像在欣賞一隻股掌中的獵物要如何掙紮,一笑森涼。


    「若我沒猜錯,今日這毒,恐怕也是王爺授意沈姑娘,沈姑娘再借大妃的手,下給了大王吧?就為了趁我們群龍無首之際,一舉將整個西涼拿下,獻給你們的皇帝,是也不是?」


    眾人臉色大變,周圍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所有聲音都被驚得梗在喉中,連一片呼吸都不得聞。


    沈黛也下意識屏住呼吸,搭垂膝上的拳頭捏得山響。


    好一出一箭雙雕。


    原先她還奇怪,宇文漣為了除掉王容與肚子裏的孩子,特特擺這麽大一個局,實在有些浪費。現在看來,扳倒戚展白、挑撥草原和中原之間的戰火,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西涼與大鄴之間關係本就微妙,隨便一點矛盾都可能是壓垮平衡的最後一根稻草。


    更何況,是眼下這麽大一個亂局?


    仔細一想,宇文漣這一舉,應當還有第三雕。


    沈黛望向尚還昏迷不醒的宇文均,心頭由衷生出一絲不安。


    倘若宇文均真救不回來,宇文漣很有可能就是西涼下一任的王。一個嗜血好戰的王,無論於西涼還是大鄴而言,都不會是好事。


    底下議論聲漸起,不知有誰先喊一聲:「為了草原,趕走惡靈邪祟!」


    大家被提了醒,紛紛附和。


    「那姓戚的就是草原最大的敵人,趕緊將他碎屍萬段,祭奠我們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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