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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鳳瀾郡主仍舊沒有消息。


    王庭上下始終處於封鎖狀態,惹得那些著急回去的別國使團十分不快。


    一個兩個都叫嚷著要走,宇文均難得強硬了一回,如何也不肯鬆口,被吵得煩了,幹脆命人在正門前立了把吹毛立斷的刀,威脅之意不言而喻,效果立竿見影,再沒人敢多嘴。


    一大早,沈黛便和戚展白一道出去幫忙,直至日頭西斜也未曾回來。


    雪藻蹲在門外頭等他們回來吃飯。


    手裏撚轉著一根竹簽子,視線落在上頭,卻也不在上頭。


    春信過來喚他回來吃晚飯,他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把竹簽子塞回懷裏,有些不舍地瞧了眼外頭空蕩蕩的廊子,跟上春信,「我哥哥和嫂嫂不回來吃飯嗎?」


    「大約是回不來了。」春信惆悵一歎,旋即又恨聲磨牙,「都怪那賊人,膽子這麽大,都敢來王庭劫人了。要不是他們,姑娘和王爺早就歡天喜地地回京成親了,何至於這麽勞心勞力……」


    「倘若真抓到那賊人,我定要狠狠踹上他一腳。」


    說著,她還真抬腳對著空氣踢了一下。


    雪藻仿佛沒看見,低頭踢著石頭子,漫不經心地接了句:「也不知哥哥和嫂嫂抓到人,會怎麽辦?」


    「這還有問?」春信瞪大了眼,「早間給姑娘梳洗的時候,姑娘都說了。」


    「鳳瀾郡主是我們大鄴的功臣,賊人敢擄走她,就是和全大鄴作對,要落到她手裏,定要抽筋扒皮,狠狠教訓一番。王爺還說,光是抽筋剝皮還不夠,要丟去昭獄,讓他把錦衣衛的手段全嚐個遍。」


    雪藻腳步一頓。


    春信越說越起勁,走出去好遠才發現他沒跟上,回頭,就見他呆怔在原地,一雙幹淨的眸子像是被魚兒驚亂的清澗,透著茫然和恐慌。


    「怎麽了?」她詫異問。


    雪藻搖搖頭,收拾好情緒小跑幾步追上,笑道:「你就愛誇張,我哥哥和嫂嫂都是善良的人,不會做這麽殘忍的事。」


    春信不屑地「嘁」了聲,「對好人善良,那才叫善良。要是對所有人都這樣,那就是傻!我家姑娘才不蠢呢。沒準一會兒,她就能抓到那賊人,你說是不是?」


    雪藻眼睫一霎,笑著道:「是啊,嫂嫂最聰明了。」似想起什麽,他在身上摸了摸,輕呼一聲,「我荷包不見了,你先過去吧,我回去瞧瞧。」


    話音未落,人便扭頭跑開。


    春信喊了幾聲沒喊住,疑惑地瞧了會兒,沒多想,也就由他去了。


    是夜無雨,雲高風低,草原在夜色中翻湧著枯黃的浪。


    沈黛、戚展白和關山越隨王軍一塊,還在王庭附近搜查,並未回來。春纖和春信忙完手中的活,便回去自己屋裏做針線。


    雪藻趁機偷溜出去,一路往西去。


    偶爾會有巡邏的西涼將士攔住他,他亮出湘東王府的令信,他們便不再為難,甚至還朝他微笑行禮。


    長廊盡頭有片曾被前代活佛斷言為凶地的宮殿,一直無人問津,荒廢得不成樣,雜草都有半人多高。


    月色照白斷壁殘垣,因跑得太急,雪藻這會子還喘得厲害去,卻不敢耽擱,一邊撥開草,一邊往前走,直至庭院深處。


    確定左右都無人,他才仰頭,食指和拇指圈成個圓,放在口中吹了個鳥鳴般的哨。伴隨一陣羽翅扇動聲,夜空裏出現一隻灰羽鷹隼,在疏雲間盤旋。


    雪藻勾了笑,高舉雙臂,時而交叉,時而分開,擺弄出一些古怪的姿勢,像是在跟這隻鷹隼對話。一句話馬上交代完,他揉了揉酸疼的手,正打算吹哨。


    就聽「咻」地一聲,一隻羽箭擦過他頭頂的發,不偏不倚,正中半空那米粒大小的灰點。


    速度之快,鷹隼甚至都來不及發出一聲長鳴,便筆直墜了下去。


    雪藻心裏打了個突,愕然回頭,「什麽人!」


    廢殿周遭應聲亮起一圈燈火,伴隨鏗鏘的腳步,將他團團包圍,像是來自地獄的召喚。


    領頭之人從屋簷投落下的陰影中緩緩步出,玄底描金竹葉紋的衣衫,玄鐵鍛打成的弩。一雙眼漆黑如墨,散著幽森的光,宛如草原裏蟄伏的孤狼。


    雖有一隻眼能視物,可平平望向你時,自有一種入木三分的狠,比刀鋒還剜人肌骨。


    殘月泠泠自高牆背後升起,青白的光,映照牆頭縱橫虯結的藤蔓,像一張張落滿塵埃的網。夜鳥「呱呱」哀叫,墨色翅尖掠過月下浮雲,散開幾縷鐵青色薄霧,凝在蔓草尖,似陰氣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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