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黛心底歎息了聲,讓她們起來,「這麽晚了,你們也都回去歇息吧,不必伺候了。」


    二人戰戰兢兢離開,沈黛便關了門,轉去窗前。


    外頭已下起瓢潑大雨,王庭的建築在雨水中模糊了輪廓,隻能隱約瞧見廊下幾點昏黃朦朧的燈火。無數人影在雨幕中穿行,間或傳來幾道雜遝的步子,和焦急的人聲。


    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身後人還在看書,可目光卻隨她一道,飄在窗外。


    沈黛搖搖頭,摘下撐窗的木棍。窗屜子掛在了旁邊攲斜而來的木枝上,帶起一串簌簌輕顫。


    一扇一扇關好所有門窗,沈黛轉身,朝戚展白走起,端了盞酥油茶放至他麵前,「夜深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草原人對瓷器不大講究,這盛茶用的杯盞,是她從帝京特特帶來的。淡青玉光素底的盞子,襯上她纖白的手,指尖那點蔻色越發濃鬱,朱砂似的,點在了他心頭。


    層層包裹的情緒裂開一小道縫,在那隻手即將收回去之前,戚展白伸手握住,將人扯入懷中抱坐,抬起她下巴,不由分說低頭吻下。


    唇齒間的力道極重,不似從前那般,溫柔得透著種想取悅她的小心翼翼,隻有狠狠的占有欲——一種因茫然無措,隻能靠這種方式來填滿自己的掠奪。


    沈黛深諳他心底的痛,起初還有些懵,等反應過來,也不躲閃,雙臂努力環抱住他脖子,主動將自己送上去,乖巧得任他予取予求。


    夜色深濃,雨水隨風聲大作,淅瀝瀝衝刷著庭院中的樹木,積聚在遊廊瓦頭,滔滔而落,帶起一片潮意。最後,隨雲翳深處一道沉悶的嘶吼,漸漸淡去。


    美人如花軟在懷裏,戚展白顫著手,輕輕摩挲沈黛微腫的唇瓣,心底被懊悔和歉然占滿。


    「我弄疼你了?」


    沈黛搖搖頭,展臂抱住他,小臉埋在他頸窩,側頭憐惜地磨蹭,像是在撫慰一隻受傷的幼獸。仿佛覺得不夠,她又抬起一手輕輕拍撫他後腦勺,「還難受嗎?」


    真就把他當孩子哄。


    戚展白失笑,也不知該高興,還是該難過,緊緊抱住她,嗅著她發間的淡香,問道:「你覺得會是誰?」


    沈黛不直接答,反問:「你不是都已經有答案了嗎?」


    是啊,是有答案了,隻是不願去相信,希望有人能告訴他,他想錯了。可這丫頭就是這麽聰明,總能一眼就瞧出端倪。


    雨聲停了,外間尋人的叫喊聲就變得格外清晰。


    戚展白不想聽,卻又不得不聽,眉心焦躁地深深折起。忽而一雙素手遞過來,悄無聲息地捂住他一雙耳朵,柔若無骨卻別具力量,擋去了大半聲音,也撫慰了他藏在心底角落的脆弱。


    獨自堅強了這麽多年,他平生頭一次,生出了一種依賴感。


    外間呼喊聲還在,他在這片焦躁中,卸下所有鎧甲,在她撐起的蔭蔽下,安心閉上眼。


    「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陪你一輩子。」


    沈黛聲音嬌嬌的,刻意繃起來,像顯得鄭重,卻隻露出一片純粹的嬌憨。


    低低的笑蕩在鼻腔裏,戚展白仍怡然閉著眼,憑感覺尋到她鼻尖,曲指勾了下,微醺般打趣:「才多大的人,怎麽跟個小老太太一樣,張口閉口就是一輩子,好像跟真活過一輩子似的。」


    沈黛心頭蹦跳了下,笑而不語。


    一輩子……她還真活過,隻是下場實在慘淡,可他有何嚐不是呢?比起自己,他的人生從來都要艱難許多,而她回頭的那一瞬,他已經愛了她好多年。


    這輩子有幸重來,無論發生什麽,她都是不會再同他分開半步。


    生離死別之苦,嚐過一次就夠了。


    「不管你信不信,這輩子我都纏上你了,你不許賴,聽見沒?」


    牛油燭光下,沈黛坐在他腿上,雙手叉腰,趾高氣揚地說道,跟宣誓主權一般。


    戚展白眼裏噙著笑,抬手拈起她肩頭一縷青絲,在指尖閑閑地繞起來。


    一番告白沒得到回應,沈黛有些氣惱,撼了撼他,「聽見沒!」


    他隻笑著不說話,一肩頭發玩膩了,又換了另一肩,還給她打了個精致的蝴蝶結。


    沈黛氣得咬牙,當下也不要他回應了,鼓著兩腮,扭著身子就要從他腿上下來。腳尖快要觸地時,他又忽地箍住她的腰,將她壓了回來,懶洋洋道:「聽見了,我也陪你一輩子。」


    說著,便在她噘起的嘴唇上落下一吻,把她所有氣都給吸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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