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戚展白大驚失色,幾步上前將人抱入懷中,輕撫她麵頰,不住喚她。


    沈黛卻沒辦法回應他,在他懷裏痛苦地蜷縮成一隻蝦米,大口大口地吸著氣,依舊呼吸不上來。光潔的額頭很快便覆滿薄汗,中衣濕了個盡透。


    「這煙霧的滋味如何?」


    「若我沒記錯,國公夫人是患有心疾吧?沈姑娘是她的女兒,聽說自幼就體弱多病,想來這顆心髒,應當也健康不到哪裏去。現在看來,我果然沒猜錯。」


    秦濟楚擺脫了桎梏,便如魚得水,不緊不慢地揉著酸疼的胳膊,退至門口獰笑,「這煙對尋常人無害,可對患有心疾之症者,卻堪比鶴頂紅。」


    「你!」戚展白眼底全是爆裂的血絲,起身就要殺過去。


    秦濟楚輕盈往後一躲,不知觸碰了什麽機括,一根合抱粗細的房梁轟然砸下。饒是戚展白眼疾手快,及時後退躲開,肩膀仍被房梁砸了下。


    繼而又是一陣天崩地裂,房梁抱柱搖搖欲墜,撣下大片土灰,將大門堵了個嚴實。眼瞧又一根柱子衝著沈黛就去了,戚展白顧不上肩上的傷,身體先於意識撲過去,抱著沈黛往裏躲。


    塵埃滿天飛舞,濃煙滾滾。


    戚展白唯恐沈黛受不了,一手摟著她,一手幫她掩住口鼻,四下尋找出口,就見一線鮮紅的弧光猝不及防地從窗前飛掠而過。下了一整夜的夜,卻在這時玩笑般地停了,火舌順勢熊熊而起,頃刻間便燒紅了半邊天。


    「哈哈哈哈哈,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姓沈的,你不是要找你爹嗎?別著急,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和他們團聚了!哈哈哈哈哈——」


    隔著門窗,秦濟楚朗聲大笑,扭曲的身影宛如夜間橫行的魑魅魍魎。


    關山越見勢不妙,忙領著人過來搭救,卻被周圍埋伏著的黑衣殺手團團包圍。一時間刀光劍影四起,竟是關山越他們因人數不敵,落了下風。


    四周空氣越來越熱,也越來越稀薄,腔子裏絞痛感隨之甚囂塵上,沈黛咬著舌尖,靠疼痛方才不讓自己昏過去。


    計中計!


    計中計!


    秦濟楚為幫蘇含章除去他們,竟不惜做到這番地步!


    那爹爹和哥哥……


    心底深處的痛強於肉體,沈黛不禁閉上眼,淚水順著眼角滑落。


    摯愛的兩個親人已經離她而去,她不能再讓戚展白也……


    「你走……你快走!不要管我……你一個人肯定有辦法逃出去的……」沈黛使出最後的力氣,拚命推著戚展白。


    他卻如磐石般紮根在她身邊,緊緊擁著她,巋然不動。


    「要走一起走!你便是真讓我一人逃出去了……」他哽咽了下,目不轉睛地望住她,一字一頓地道,「我也絕不獨活!」


    火光映照下,他麵容堅毅冷硬,望著她的目光卻繾綣溫柔,像是月夜下涓涓流淌的溪流,隱約還帶著點祈求。


    同前世那晚一模一樣。


    沈黛怔怔看著,眶裏的淚花愈發濃鬱,由不得抱住他放聲哭出來,「你怎麽……你怎麽總是這麽傻啊!」


    戚展白卻蹭著她鬢發,笑得輕鬆,「大約是病了吧。」


    一種名叫「沈黛」的病。


    「放心,我不會死,更不會讓你死!」戚展白說著,便一把將人打橫抱起,咬牙往前衝。


    房梁垮了,他便換一條路再走。肩上的傷撕裂開了,鮮血汩汩往外湧,他也感覺不到。唯有懷中那越發微弱的呼吸,能牽引他全部的心跳。


    「昭昭,莫要睡去,等出去了,我帶你去騎馬。你不是想學射箭嗎?我親自教你。旁人求我教他,還沒這機會呢。」


    他不住絮絮說著話,語氣盡量輕鬆,聲音卻仍控製不住顫動,跟他現在的身體一樣。


    給她打氣的同時,也給自己鼓勵。


    怕自己停下來,眼淚便會灼濕眼眶,嚇著她可就不好了;更怕她真睡去,從此再醒不過來。


    沈黛也恐他擔心,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努力撐著眼皮一瞬不瞬地望住他,臉上始終掛著笑。


    可是怎麽辦呢?


    心髒被濃煙和那白霧混合擁堵著,快要爆炸。眼皮子更是如同灌了鉛一般,沉得根本抬不起來。


    她真的好累……


    活了兩輩子,她不信佛,也不奉道。可眼下,她隻想向四方諸神、向西天佛陀求一個癡願——


    可否,再許她一丁點兒時間。


    不用多長,隻要能讓她親眼看見自己身邊這個傻男人,平安地從這裏逃出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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