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一點也不比帝京裏頭那些有名的園子差。


    沈黛閉上眼深呼吸,將煩惱統統揉進肺裏,隨濁氣一道吐出去,眼裏閃著光,「這裏好像咱們之前在西涼戈壁瞧見的那片星海,我好喜歡。」


    這話是出自真心的,戚展白聽得出來。


    他眼裏浮現笑意,領她去湖邊的小木屋。


    這屋子著實簡陋,門窗破舊,有股黴臭味,木頭縫隙之間都是裂痕。裏頭除了最基本的桌椅床凳,和一卷簇新的被褥,再沒有旁的物件。看得出來,他簡單打掃過,但也實在沒什麽心情收拾。


    「這三日我就住在這裏。」


    戚展白故作輕鬆地說著,主要還是怕她心疼,畢竟這裏跟王府實在是雲泥之別。


    「餓了我就上山打獵,摘果子,拿這些上集市換點必需品,閑了就望著這片湖發呆,日子過得其實還挺滋潤的,就是……」


    就是太想她了。


    他沒再說下去,沈黛也能猜到他想說什麽,二話不說,捧起他的臉就「吧唧」親了一口,「不怕,我來了。」眼珠子轉了轉,不好意思道,「就是有點餓……」


    說著,肚子還十分配合地「咕嚕」了一聲。


    戚展白被她逗樂,「你啊你。」仍有些擔憂,「你……你當真不介意?」


    國公府裏養出來的小姑娘,打小就沒吃過苦。她有多嬌氣,沒人比他更清楚,西涼王庭她都瞧不太上,更何況這麽個地方?


    沈黛卻很篤定地搖頭,「隻要跟你在一起,去哪裏,做什麽,都好。」


    她眼裏始終閃著光,星子般明璨,自進門起就一直如此。


    又或者說,自她瞧見他的那一刻起,她眼裏的光就沒暗淡過,進屋後甚至還有些興奮,就好像自己即將住的不是這小破木屋,而是皇宮。


    帶她過來之前,戚展白其實是忐忑的,恐她見了這屋子會被嚇著,甚至都做好心理準備,接受她反悔的局麵,卻不曾想到竟是這樣的。


    左邊胸膛柔軟下來,像照進了一束光,戚展白眼裏也染了笑,抬手捏捏她臉頰,「餓了?」


    沈黛「嗯嗯」點頭,雙眼更亮,歪著腦袋眼巴巴地看著他,像一隻等待投喂的雀鳥。


    戚展白由不得失笑,點了下她鼻尖,「等著。」


    桌上有條魚,是他早間從湖裏撈上來的。旁邊還有他拿野兔換來的一袋米,和一籃子豆腐,夠一頓晚飯了。


    戚展白拎起魚到岸邊清洗。沈黛也顛顛跟了過去,捧著臉蹲在他旁邊嘰嘰喳喳,看著他把鹽擦在魚身上,掛起來風幹,腦袋則切了拿回去燉豆腐。


    魚和豆腐且得燉一會兒,小米粥也要慢慢熬。太陽還沒下山,趁這時間,戚展白劈了木頭,乒乒乓乓修補屋子門窗上的裂縫。


    沈黛是真被他這次不辭而別嚇到了,他去哪兒,她就跟到哪兒,寸步不離。戚展白心疼她大病初愈,讓她進去歇著,她卻不肯,牛皮糖一樣黏在他身上,叫他舉著斧子都不好施展。


    他頗為無奈地歎著氣:「從前怎的不知,你這麽粘人?」


    「粘人嗎?還好吧,我其實還可以再粘人一些的。」說著,沈黛就展臂抱住他勁腰,抬起一隻腳圈住他腳踝,八爪魚似的,用行動將這話貫徹到底。


    戚展白笑得前仰後合,連帶她也跟著前仰後合,卻都樂在其中,誰也沒有放手。


    夜色悄然降臨人間,湖麵催開一片星子,屋頂嫋嫋飄起炊煙,兀自安靜成了一幅畫。


    兩人捧著碗坐在裏頭吃飯,這樣就很好,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比窩在桂殿蘭宮裏終日提心吊膽要好得多。視線稍稍抬起,越過碗沿,沈黛就能看見他也在對自己笑。


    那笑裏有春和秋,勝過她所見過的所有山川與河流。清粥小菜也因此有了別致的味道,遠勝過帝京那些豐盛的美食。


    原本廢棄的小木屋,忽然變得格外溫馨。


    但眼下畢竟是冬天,白日有太陽倒還好些,入了夜,四周蟄伏的寒意就張狂了起來。


    戚展白皮糙肉厚,不怕這個。


    沈黛卻有些受不住。


    她自幼身體底子就不好,前幾日又被那毒煙熏了一波,還沒完全調養過來。戚展白把被子全裹在她身上,又將爐子挪到床邊,又握住她僵冷的手不停揉搓取暖,她還是凍得嘴唇發青。


    最擔心的事,果然還是發生了。


    戚展白沉默下來,屋子裏靜悄悄的,靜得有點可怕。


    沈黛知道他心裏難受,自己也惶惶起來,生怕他說出什麽讓她回去之類的話,慌忙扯住他衣角搖著頭道:「我……我……我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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