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婉清那時才曉得,原來送念珠也有這麽大的學問,照祖母所言,花令秋就算沒有讀過佛經裏關於木患子菩提的傳說記載,也一定下了些工夫去琢磨。


    有些東西並不是越貴重越好,而祖母就是因為看見了這份禮物中所含的心意,所以才對他生了好感。


    原來還真是個花見花開的。寧婉清如是想著,不覺失笑。


    她想到他很快就要離開豐州城再去天池關,突然後知後覺地發現他並沒有說臨走前會不會通知她去送行,那自己到時候是問還是不問?去還是不去?


    寧婉清有生以來頭一回體會到這種糾結。


    要說起來他不過是去參加個喜宴,又不是和兩年前一樣久居不回,她若是還巴巴地趕去送行,好像也太誇張了點兒……但若是不問也不去,她心裏又總覺得不大得勁,兩年前他走的時候她沒有立場和理由去送他,所以隻是在城郊的山坡上遠遠看了他一眼。


    而現在,她是他的未婚妻,卻仍在為應不應該送他遠行而猶豫。


    她為何還要猶豫呢?


    這明明是她當年想做而沒能做到的事啊。


    一念及此,她忽然就有些坐不住了,放下手裏頭的書就把純光給叫到了麵前。


    「你去問一下花二公子幾時啟程去天池關。」她吩咐道。


    純光領了命,沒過兩天匆匆來稟報道:「打聽到了,說是明天早上就走。」


    「這麽快?」寧婉清很是意外,想了想,說道,「幫我把霜蘭院的平麵圖拿來。」


    純光雖不明就裏,但還是很快把她要的東西從書房裏找了出來。


    這是寧家大宅初建時就有的原版圖紙,因收藏日久,紙麵已有些微微泛黃。


    寧婉清看了一眼後便將它重新卷好,放進了可隨身攜帶的錦囊裏。


    翌日上午,花令秋帶著自己的兩個隨侍輕裝簡行地出了聞花城門,一路向東而去。


    初夏的陽光透過被微風撩起的簾隙斜照而入,徐徐間已帶了幾分輕悄的熱意。


    隨波一邊端了新沏的茶水給正在看書的花令秋,一邊問道:「公子,早上外頭遞了信進來,說陸姨娘的風寒已好的差不多了,昨夜晚飯時還喝了一碗雞湯。」


    花令秋接過杯子輕輕啜了一口,溫度正合適。


    「嗯。」他眼不離書,回得隨意。


    隨波觀察著他的神色,問道:「要不要讓馬車從前麵繞到莊子上看一眼?」


    「不必。」花令秋淡淡道,「直接走吧。」


    深知自家公子的脾性,隨波聽了便也不再多言。


    馬車繼續往前行駛,不知過了多久,門簾外忽然傳來了另一個近身隨侍逐流的聲音:「公子,前麵是寧少主。」


    花令秋聞言微愕,抬手掀開窗簾往不遠處的山坡上望去,果然看見寧婉清正帶著純光駐馬候在十裏亭外,似乎正等著他們靠近。


    馬車駛上緩坡,在路邊停了下來。


    寧婉清翻身下馬,與相向而來的花令秋會於亭前。


    看出她呼吸尚未完全平複,他知道她才剛到不久,於是好奇問道:「你有事找我?」


    寧婉清點點頭,從身上拿出錦囊,打開後把圖紙抽出來遞給了他:「霜蘭院的新修工程秋天便要開動,你看看可有什麽意見,我回頭與二叔商量一下是否可行。」


    照俗例,他們婚後的住處會在婚期之前進行一番修繕,一般是漆新,但也會視情況做一定程度的改修新建。


    花令秋看著手裏泛黃的原紙:「你追得這麽急,就是為了這個?」


    「額,我是擔心等你回來的時候再要改已是來不及,正好今天我有空。」寧婉清貌似鎮定地解釋道,「也不是太急,剛好轉到這條路上就看見你們的馬車了。」


    花令秋忽而笑了一下。


    寧婉清瞬間覺得臉上有點兒發燒,忙伸了手要去把圖紙拿回來,邊說道:「那我照自己的意思了。」


    他卻輕巧地一晃手腕避開了她的動作,微低了聲音含笑問道:「哪個是我們的房間?」


    寧婉清頓時覺得耳根子跟蘸了辣椒水似的燙地發疼。


    「……這裏。」她伸手飛快在圖紙上點了一下。


    那也是她現在的閨房。


    花令秋的目光在她所指之處略略停留了片刻,似乎在考慮著什麽。


    「在臨窗邊加一個臥榻吧。」他微微笑道,「下雨的時候可以靠坐在上麵聽雨飲茶。既是休憩室,大可裝設的隨意些。」


    寧婉清拿圖紙來給他看本就是個借口,現下他所提的又不過隻是一樁小建議,她立刻二話不說地點頭應了:「好,我來安排。」然後暗暗吸了一口氣,才回歸主題道,「你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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