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令秋所坐的這個位置正好能看見外麵的動靜,話音剛落,他就看見門外衣角一晃,隨即寧婉清和李素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門邊。


    外頭聲音喧嘩,雲錦並沒有擔心他們剛才的對話會被誰聽到,起身從容對寧婉清拱了拱手,客氣地打了個招呼。


    「我恰好過來,正與花二少做了個伴,」雲錦道,「兩位要不留下一起用了飯再走?」


    寧婉清雖然想向他們幫主求師,但卻並不想私下與蒼琊幫走得太近,於是含笑婉拒了,說道:「我們還有事,就不多打擾了,告辭。」


    花令秋倒是從頭到尾沒發表什麽意見,她說什麽便是什麽,她說要走,他便也二話不說地轉身隨她出了極樂坊大門。


    「你見到人了麽?」他還關心了一下她的正事。


    「哪有那麽容易啊,」寧婉清輕歎著,苦笑了一下,「得等李素的回音。」


    花令秋便又問她:「若他還是避而不見,你打算如何?」


    「也不能如何,」她回地坦然,「雖有些失望,但有些事也是勉強不來的。」言罷深吸了一口氣,灑脫地衝他笑道,「別說這些了,走吧,我給你接風!」


    他笑了笑,倒也果真不再多問,順著她點點頭,莞爾應道:「好。」


    ☆☆☆


    晚上,沈長禮靠坐在閱江樓二層的雅間窗畔,一邊吹著從江上拂來的夜風,一邊醒著有些上頭的酒意。


    坐在對麵的友人已是耳酣麵熱,正興致上頭地兀自續著未盡的話題,說是誰誰誰的詩文瀟灑不羈狂放豪邁,可沈長禮漸漸地好像什麽都沒能聽得進去。


    他以為自己看錯了,使勁揉了揉眼睛又定眸看了再看了看,確信自己不是眼花,他瞬間一股熱氣衝上了頭頂,丟下句「你在這兒等我」就起身跑了出去。


    大步跨出酒樓門口,沈長禮隻覺胸中燃著一把怒火,恨不得燒了眼前這個不知檢點的人。


    「花二公子。」他保持著最後的風度,沉沉道,「怎麽寧少主給你安排的接風宴不夠有趣麽?剛從棲霞城回來就急著與佳人相會。」


    不止是花令秋感到有點兒愕然,就連旁邊的李素都覺得沈長禮可能今天腦子被門夾了。


    「沈大公子怕是誤會了吧?」李素笑了笑,道,「我是半路上遇見花二公子回城,恰好我的馬軟了腳,這才請他搭了我一程。」


    沈長禮看也沒正眼看她,嗤笑一聲,說道:「鬼話連篇。」


    李素相貌長得很是豔麗,和寧婉清那種明豔中帶著幾分冷冽的端莊不同,她渾身上下都流轉著嫵媚的風情,即便身著黯淡的玄衣也無法掩飾,沈長禮雖然不認得她,但一見之下便已打從內心篤定其非良家女子,覺得花令秋此時與她單獨湊在一處,而前麵不遠就是瓦市的花牌坊——就憑他那個惜花公子的名聲,肯定是有貓膩。


    見他想歪了自己和李素的關係,花令秋倒也不生氣,隻是客氣地含笑道:「這位是蒼琊幫李副幫主,今日寧少主也見過她。」


    誰知沈長禮卻冷笑道:「看來花二公子深諳暗度陳倉之道啊!」說著伸手朝李素一指,對他道,「這樣的庸脂俗粉,到底哪裏比得上你未婚妻?你竟如此不知好歹!」


    李素:「……」太他媽有勇氣了這小子!


    花令秋看了一眼不遠處稀疏的往來人群,又再不動聲色地壓低了一些聲音,說道:「沈公子,你喝醉了,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說著也不想和他糾纏,轉身就準備回到車上。


    沈長禮一把用力拽住他:「你把話說清楚!」


    花令秋被這耍酒瘋的給氣笑了:「我跟你有什麽可說清楚的?我要娶的又不是你。」


    言罷他正要抽了手離開,卻聽沈長禮忽然氣急地低斥了一句:「你配不上她!」


    花令秋腳下一頓,慢慢回過身來,若有所思地朝他看去。


    沈長禮絲毫不懼與他對視,隻覺一股灼灼熱意從心口一直燒到了天靈,讓他頭腦陣陣發熱。


    少頃,花令秋看著他,笑了。


    「我配不上她,我承認。」花令秋說道,「那沈公子覺得誰才該與她相配呢?」


    話音落下,他笑容倏然微斂,直直凝著沈長禮。


    「你麽?」然後,他如是問道。


    花令秋幽深的目光像是這秋夜裏的透骨涼風,倏地吹了沈長禮一個激靈,讓他腦中熱氣驟然盡散,那些所有在心頭盤旋的呼之欲出瞬間都成了欲說還休。


    他愣了半晌,忽然感到一陣羞惱:「你胡說什麽?!」


    花令秋平靜地說道:「倘若你真心覺得自己可與她相配,為何不去表明心意?如果她也覺得你更適合,我自然願意成人之美。」


    沈長禮隻當他是在揶揄諷刺自己,憤怒之餘又深感羞恥,攥緊著拳頭就連手指關節也泛起了白,咬牙道:「你休要侮辱她的名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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