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宴之後,陳錦言就又消失了。不用見他,程知予倒是樂得自在,安安分分地做著自己的工作。


    轉眼,周五到了。


    下了班,程知予樂滋滋地背上包,第一時間衝到電梯門口。門開的一瞬間,她跟電梯裏的人對上視線,愣了愣,側身閃了閃。


    陳錦言抬起手看了眼時間,“下班了?”


    程知予不自在地“嗯”了一聲,側過身,給陳錦言讓出路來。


    兩個人擦肩而過,程知予心中閃過一絲不忍,進了電梯之後,看著陳錦言越走越遠的身影,不覺歪了歪頭,心裏想,他好像又瘦了。


    程知予搖了搖頭,試圖把陳錦言的影子從自己的腦中清除,一番努力過後,她的眼前反而出現了陳錦言勾唇而笑的壞模樣,“非白哥,非白哥,非白哥。”


    電梯停了下來,陸陸續續地上來幾個有說有笑的姑娘,程知予往角落處走了一步,聽著她們八卦著的閑言碎語,終於鬆了一口氣。


    公交車上,程知予在後排角落處找了個空位坐下,掏出手機,如往常一樣查看了一下收藏夾裏的連載,點開最新最喜歡的作者最新更新的章節,卻是心浮氣躁,沉不下心來。


    她索性撥通電話,電話響了幾下之後,熟悉的聲音傳到耳畔,她笑眯眯地說了聲“喂”,語氣軟綿綿的,輕聲細語聊了起來。


    下了車,她臉上帶著笑,哼著歌去了菜市場,撿了幾個陸非白愛吃的菜,興高采烈地拎著回了家。


    四菜一湯出鍋,看了眼時間,已經七點半了。


    程知予算了算時間,覺得差不多了,剛把菜整整齊齊地擺在餐桌上,門鈴就響了起來。


    她樂顛顛地打開門,看見來人,愣在了門口。


    “陳……陳律師,你怎麽來了?”她戒備地往後退了退,耳邊似乎又響起他那天晚上說過的話,開始發燙。


    “好香啊,準備吃晚飯了嗎?”說著,他揚了揚下巴,“怎麽,不請我進去嗎?”


    “知予,來客人了?”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的眼前,程知予看著兩個並肩站在她家門口的人,心簡直要跳出來了。


    卻見陸非白禮貌地衝陳錦言伸出手,“你好,我是程知予的……哥哥,陸非白,您是?”


    “這是我的老板,錦洲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之一,陳錦言律師。”程知予側了側身,“咱們進來說吧?”


    陳錦言跟陸非白握了握手,自然地走到玄關,拿出自己的拖鞋,換上之後往邊上移了移。


    陸非白把手裏的東西放到邊上的小桌上,“這是程叔叔讓我給你帶過來的。”往鞋架上看了一眼,“幫我拿雙鞋出來吧。”


    程知予忙不迭地從鞋櫃拿出一雙嶄新的拖鞋,也不說話,目光在兩個人身上流連一番,“你們自己進屋坐,我去盛米飯。”


    門外陸陸續續的有人經過,都好奇地看著1604這家的奇異景象。


    三個人中,大概隻有程知予是覺得尷尬的吧。


    最起碼,在程知予悶著頭扒拉米飯的時候,另外兩個人上談天文下談地理,聊得不亦樂乎,隻差抱在一起大歎相見恨晚了。


    吃完飯,程知予和陸非白送陳錦言出門的時候,陸非白還打趣地數落程知予,“跟著這麽博學的老板,你可得好好學啊,別整天的也沒個正行,一點長進都沒有。”


    誰沒正行啊,到底是誰沒正行啊,博學?剝削還差不多吧!程知予臉上帶著笑,把陳錦言送走之後,無力地順著門跌坐了下去。


    陸非白皺了皺眉,“起來,像什麽樣子。”


    程知予乖乖地扶著門把手站起身來,揉了揉鼻子,十足的受氣包模樣。


    看著她有條不紊地將吃剩下的菜倒騰進冰箱,陸非白心中閃過一絲酸楚。如果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刻,該有多好。


    他走上前去接過程知予手裏的碗筷,“我來洗吧。”說著,衝她一笑,走進廚房。


    程知予心花怒放地跟在後麵,在心中描摹出一幅溫馨的畫麵,“啊”了一聲,“非白哥你先洗,我去畫點東西。”


    她拿出許久未動的畫板和紙張,迅速地勾勒出形狀,一點一點地處理細節,突然聽到手機震動的聲音。“非白哥,有電話。”


    喊了兩聲之後,陸非白還是沒應聲,她放下手裏的筆,拿起陸非白的手機,就愣在了原地。


    手機上“顧璃”兩個字一閃一閃地亮著,她抬頭看了看廚房中陸非白忙碌的身影,接通電話。


    “喂,非白,我在你家門口呢,你不在家嗎?”顧璃的聲音傳來,程知予麻木地走到廚房,把手機放在陸非白耳邊。


    顧璃,一個一直圍在陸非白身邊的姑娘。


    她從來沒做過陸非白的女朋友,但程知予必須承認,跟陸非白的任何一個前女友想必,顧璃都更勝一壽。不是因為她漂亮或者聰明,而是因為,陸非白即使對所有人都笑,卻隻會在她一個人麵前哭。


    那個時候程知予才念初二,抱著一遝練習冊衝去高中部找陸非白,卻撲了個空。


    當時林仲昊陪著在郝好在操場中的唯一一個秋千上蕩啊蕩的,程知予遠遠地看著他們,羨慕極了,卻在路過琴房的時候無意間看到陸非白和顧璃麵對麵坐著,眼淚順著眼角滑下來,顧璃把手中的紙巾遞過去,默默地看著他。


    夕陽的餘暉映在兩個人的身上,他們的周身都閃著金色的光,他們的側臉都好看得不真實,程知予捏捏自己嬰兒肥的臉,失落又難過。


    程知予縮著身子在樓梯角落看了許久,兩個人時不時地說著話,她聽不清,也不想聽清。那個時候陸非白是有女朋友的,可是他的心事,也隻說給顧璃一個人聽。


    顧璃,她不是出國了嗎?


    程知予默默地把剛剛勾勒出形狀的紙張夾在畫板裏麵,又收了起來。


    天空已經變成深藍色,月色清冷,給悶熱的夏天帶來些許清涼。


    程知予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媽媽給她打電話時支支吾吾地提過在餐廳見到陸非白和一個女孩子舉止親密,她當時還不以為然,現在想來,或許那時候顧璃就回來了吧。


    這樣的話,算起來,陸非白空窗的這幾年,也剛好是顧璃在國外的這幾年。


    “想什麽呢?”陸非白不知何時站在了程知予身後,嘴角帶著笑,目光中似是有溫柔閃過。


    “非白哥。”程知予突然回過頭,鄭重其事地看著他。


    就是現在了,不成功,便成仁。


    “非白哥,很早很早的時候我就喜歡你,早到……”她頓了頓,目光中透著堅毅,“早到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何時動情。這麽多年,我親眼見到你身邊的女孩子走馬觀花一樣地換了一個又一個,可是我從來都認為,你不是真的喜歡她們。現在,非白哥,你喜歡我嗎?像我喜歡你那樣,喜歡我嗎?”


    陸非白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像是小時候的任何一次撫摸。他的目光從程知予的頭發移到嘴巴,最後停留在她的眼睛上,“傻丫頭。”他伸手摸了摸她的眼睛,將她輕攬入懷。


    “知予,我一直都覺得,兩個人變成男女朋友之後,就是一個互相傷害的過程。我一直告訴自己,在自己學不會好好愛護你的時候,絕對不能跟你在一起。可是我好像錯了,可能我這輩子,永遠也等不到那麽一天。”他扶住程知予的肩膀,將她扶正,“所以知予,在我不能成為我想成為的那種人之前,可以跟我在一起嗎?”


    程知予聽不明白這段話的意思,可是她卻聽懂了最後一句話。也不知道是從哪句話開始,眼淚順著她的臉龐流下來,沾濕了她的衣襟。


    生平第一次,她撲到陸非白的懷中,抽泣著拚命點頭。


    在我還能愛你的時候,給我一個機會好好愛你,哪怕隻有兩天的時間。這句話,大概陸非白這輩子都沒有機會說出來了。


    他閉了閉眼睛,眉宇間的無可奈何一閃而過。


    記憶裏的那個小姑娘一蹦一跳地跑到他麵前,把攢下錢來買的兩串糖葫蘆分給自己一串的時候,陸非白心裏就覺得軟軟的。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情愛為何物,等到知道的時候,小姑娘已經像牛皮糖一樣整天黏在自己身邊了。


    時光待他不薄,把他的小姑娘變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也把他變成風度翩翩的少年。


    那一年,兩個人手拉著手在玉蘭花下看著含苞待放的玉蘭花,陸非白說:“你看那花骨朵,彎彎的,好像你的眼睛。”


    時光又待他太過苛刻,在他來不及等這個姑娘盛放之時,就已經剝奪了他守著花開的希望。


    如果再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如果他早早地把她握在手中,是不是,就會有完全不同的結局?最美好的時光稍縱即逝,這輩子也難再回來了。


    程知予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抹到陸非白的衣服上,他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努力想要記住這一刻的感覺,生怕忘記一丁點的細節。


    華燈初上,光輝掩蓋住月輝,霓虹閃爍,馬路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陸非白摟著程知予的手緊了緊,一邊哄著她,一邊強忍著內心一陣一陣的刀割般的感覺,眼前閃過一幅幅的畫麵,那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逐漸長成現在的模樣,如出水芙蓉般清麗可人,如洋娃娃般乖巧懂事,“知予,下輩子,下下輩子,生生世世,我絕對不要再放開你。”


    除了這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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