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孟夫人的去留問題,沈濯終於開始了今天的第二個議題:“有一件要緊的事情,須得二位幫襯。”


    隗粲予一挑眉:“你的婚事?”


    孟夫人一皺眉:“隗粲予,二小姐還是個孩子。”


    沈濯擺擺手:“此事再議。如今我打算借機清一下我的後路。”


    後路?


    隗粲予和孟夫人都露出了一絲警惕。


    沈濯自顧自地往下說:“不論以後我和我爹爹打算怎麽做,家裏這扯後腿的人委實有些多。現在我公然得罪了皇後娘娘和邰國公府,我覺得,大約,那些人會認為我將成為那個扯他們後腿的人。既然相看兩厭,那不如彼此放對方一條生路。”


    隗粲予指著沈濯的臉問孟夫人:“這個,是個孩子?你確定?”


    孟夫人無語。


    沈濯一把打掉隗粲予的手,也對孟夫人道:“這種後宅裏的陰私手段,我雖然能讓隗先生出餿主意,但其中最為關鍵的推波助瀾處,還得請夫人襄助。”


    孟夫人饒有興趣:“哦?不知小姐說的是什麽事?”


    ……


    ……


    傍晚用了晡食,羅氏來看望沈濯,卻見她似是又嚴重了一些,躺在床上連咳帶喘,不由心裏有些慌:“吃了藥麽?怎麽沒見好?”


    六奴勸慰:“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沒這麽快的。夫人別擔心。”


    曾嬸自然知道沈濯是因為下午說話說多了鬧得,縮了縮脖子不敢吭聲。


    羅氏便坐在床邊,百般地疼惜女兒,一食一水,親自動手。


    沈濯卻隻遮了口,道:“娘,我這病傳染……我怕過了病氣給你。你還是早些回去吧?”


    羅氏哪裏肯走,一定要留下來照看。


    沈濯索性借機道:“娘,那我正好有件事跟您商量。”


    羅氏問什麽事。


    沈濯便把屋裏人都趕出去,讓竇媽媽守門,自己倚在母親身上,低低地說了許久的話。


    羅氏聽得一驚一乍,竇媽媽聽得喜上眉梢。


    當天晚上,羅氏回了朱碧堂,便命苗媽媽把自己的陪嫁鋪子理了一遍,轉天便命了一個在西市開綢緞莊的掌櫃進來,商議了整整一個上午,那掌櫃才興致勃勃地去了。


    又過了十幾天,西市“羅記綢緞莊”斜對麵,便開了一家“茗香社”。兩層樓,一樓賣大碗茶,招待散客,二樓雅間,招待貴人。


    再過了半個多月,新來了個店夥計,一個叫江離的壯實小夥子,顛顛兒地跑去街尾的“蔡記炒貨”跟標老板套近乎:“我們東家說了,以後店裏的炒貨都從您這兒進,客人們說不好吃,我們就來找您的麻煩。”


    蔡標笑得富態:“甭介啊否極泰來。我又沒求著你們家進我的貨平安吉祥。”


    江離笑得陰險:“我們東家說了,不行,就買你的貨。做不好吃砸你的招牌。”


    蔡標終於哼了一聲:“你是來找茬兒的嗎?朗朗乾坤!”


    江離長臂一伸,摟住了他的胖肩膀兒,一邊捏他下巴上的肥肉,一邊悄聲貼著他的耳朵道:“我們東家姓沈,家裏行二。”


    蔡標臉色大變:“怎麽是那位祖宗?!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天下太平繁榮昌盛我滴媽呀……”


    江離一雙狹長的丹鳳眼一眨,刀一樣;摟著他肩膀的手輕輕用力,鉗子一樣:“除非您給我當師父……”


    蔡標臉色再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都是後話了。


    ……


    ……


    孟夫人也病倒了。


    說是被沈濯過了病氣。


    但是醫生上門看了,卻說是肝氣鬱結,內熱外寒,讓散鬱居首。


    沈濯知道孟夫人這怕是在擔憂臨波公主在宮裏的處境,卻是鞭長莫及,徒喚奈何。隻得命六奴走了一趟又一趟安慰,又讓長勤每天去一趟西市,給她換著花樣兒地買零食。


    孟夫人這才漸有起色。


    又過了幾天,皇後娘娘的鳳旨下來了,定於三月十二開花會,跟禮部試同一天。


    皇上覺得這個日子簡直就是作妖。


    邵皇後近四十的人,笑得格外嬌俏:“孩子們考試,家裏的娘親姐妹,哪個不擔心?索性我叫進宮來大家湊著一處玩罷。何況我們也隻玩這一天,他們考三天呢。”


    皇上想了想,算了:“反正你是要看看那幾個孩子而已。就這麽著吧。”又道:“老三非要下場試試,我允了。”


    邵皇後眼角一顫,含笑點頭。


    旨意傳到了各家。


    沈家接到的旨意裏,指明:“沈氏雙姝,美名早達宮中,著各隨母親前往……”


    羅氏顧不上思考邵皇後為什麽要讓沈溪也去,趕緊先告訴傳旨內侍:“還請公公上稟皇後娘娘:小女自芙蓉園回來後就病了,反反複複,一直沒見痊愈。太醫署張太醫昨日來看,令閉門休息七日後再看。隻怕花會是去不成了。”


    內侍聽了,倒也理解,笑得很和氣:“好,咱家會代為回稟。就請羅夫人和馮夫人帶著沈三小姐前往便是。”


    馮氏聽得心花怒放,忙上前答應。


    傳旨的內侍剛走,鄭硯就從禮部奔了回來,滿頭大汗:“夫人呢?大爺有急事,讓小的傳話。”


    羅氏急忙去見他。


    鄭硯低低地告訴羅氏:“大爺說,花會不讓小姐去。”


    羅氏鬆口氣,哼了一聲,道:“都等著他來告訴,我們娘兒們還不定怎麽著了呢!你跟他說,他閨女都病了好幾天了,讓他有空也回來瞧瞧。”


    鄭硯一呆:“大爺特意去問了張太醫,不是說沒什麽大礙麽?”


    羅氏心裏這才舒服了一些,也壓低了聲音:“沒什麽大礙怎麽不去花會?”


    鄭硯明白過來,笑著答應了走了。


    當天晚上沈信言終於回了趟家,胡子拉碴、麵色憔悴,累得泡在木桶裏就睡著了。


    羅氏心疼得眼淚都快下來了,哪裏還舍得埋怨?忙著給弄了一桌子愛吃的菜,看著他吃飽喝足倒頭睡了個大覺。


    轉天一早,沈信言去了一趟如如院,捏捏還在睡夢中的沈濯紅撲撲的小臉兒,低笑兩聲,大袖搖搖又去了衙門。


    進門便換了愁容。


    禮部上下的人忙上前去探問:“令愛還沒好?”


    沈信言不答,隻是長籲短歎,皺著眉去忙。


    旁人也就不再打聽,讚歎兩聲“侍郎大人以國事為重”“果然忠義”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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