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信美看著沈諾的表情,不由得嗬嗬笑起來:“德敬叔,我們都不是數典忘祖的人。


    “臨來時,我父親就說,若是沒有去年那一場大鬧,我們京城散落的那幾家子,就自己連成一宗了。


    “可是如今吳興嫡支元氣大傷,我們若是都遷走,怕是附近就該有人動你們的歪腦筋了。


    “所以,信言他們兄弟暫時留下,等嫡支穩當了,再說。”


    沈諾忙去擦眼睛,歎道:“國公爺乃是至孝忠義之人,老宅受益良多,銘感五內。”


    沈信言溫和笑道:“前唐有天下無二裴之說。我吳興沈氏雖然不敢比肩先賢,但總歸姓的都是一個沈。德敬伯不必念念於茲。”


    頓一頓,眼神深邃:“至於信明他們,私下裏我們聊過,他一家在吳興傷心狠了,不打算再回來。”


    沈諾表情有些不自然,猶豫片刻,點頭歎道:“人各有誌,我不會相強。”


    完美解決。


    沈信美笑了笑,輕聲道:“如今,便隻有德先叔了。他怎麽辦?”


    一旦涉及沈恭,沈信言便隻有一聲長歎,無能為力。


    沈恒皺了眉,滿臉嫌惡。


    ……


    ……


    福順查實了那書辦的底細,回來找沈濯,卻被告知:二小姐跟隗先生一起出門了。


    呆呆地在別院等到天擦黑,沈濯才跟隗粲予一起回來。


    沈濯累得有氣無力,隗粲予卻還精神抖擻地上躥下跳:“福順,那個書辦是否原先跟吳興沈家大房常年打交道的人?”


    福順早就從玲瓏等人口中聽說了隗粲予如今在侍郎府的地位,恭敬答道:“是。原先大房有什麽事都找他辦。後來德敬爺做了族長,新縣令雖然沒辭了他,卻也不太待見他。他心裏頭本來就對小太爺不滿,見人拿了錢來坑小太爺,樂得裝糊塗。”


    隗粲予眨眨眼:“是不是一口咬定不認得那個來買田的人?”


    福順心下一動,瞪大了眼睛看向隗粲予:“隗先生是說,他認得買田的人?”


    “你們大房當年可是跑了一個最能幹的沈利。反正我是不信他能把這等傾家殺父之仇放下的。


    “這書辦若不是熟識買家,或者被買家威脅了,他明知此事可能埋下禍患,怎麽還會去做?


    “我跟你打個賭,你去查那書辦的家眷,說不好已經腳底抹油溜了!”隗粲予坐在桌邊,一邊大吃大喝,一邊快速的推斷。


    沈濯不在意地揮了揮手:“那人連我祖父的口都封得緊緊的,何況一個書辦?放心吧,找不到的。順叔,你回去跟萬俟叔叔說一聲,那個書辦留著。擱在眼皮子底下看著,說不準哪天就釣到大魚了。”


    說完,打著哈欠就要去睡。


    福順連忙又攔她:“二小姐,還有件事。”


    沈濯又累又困,搖頭道:“沒有火上房就明兒一早……”


    福順看了看她的樣子,歎氣:“算了,小姐先回去睡吧。”


    沈濯回了房,淨麵泡腳,倒頭就睡。


    這邊隗粲予熱情地拽了福順一起吃酒,又探問:“你找二小姐什麽事兒?”


    福順猶豫了片刻,咬咬牙,低聲告訴他:“三皇子在吳興這邊有個人專門等著北渚先生,姓尹的,聽說二小姐來了,想麵見小姐。”


    隗粲予的眼睛一亮,一把抓住他:“那姓尹的是做什麽的?”


    “是做生意的……”福順訥訥,不知道該不該和盤托出。


    “是不是那個人稱湖州米神爺的尹胖子?!”隗粲予簡直要跳起來了!


    福順歎口氣,什麽都瞞不過這個姓隗的:“是。”


    隗粲予興奮地連喝三杯酒,雙眼眯了起來,心裏快速地算計著。忽然嘴一歪,桀桀怪笑兩聲,抓著福順就往外走:“走!你現在就帶我去見那家夥!”


    “現在?都定更了!隗先生!”福順不想去,卻擰不過隗粲予。


    ……


    ……


    第二天一早,沈濯收拾清了自己,出去見福順。


    福順小心地問她:“二小姐,聽說貴宗要分開?”


    沈濯奇怪地打量他:“是啊,怎麽了?”


    福順看了一眼坐在旁邊有一搭沒一搭看書的隗粲予,問:“不知令祖父……打算歸在哪一宗?”


    “……我不知道。”沈濯無奈的雙手一攤。


    提到沈恭這個牛皮糖,全沈家都愁眉不展。


    不論歸在哪一宗,哪怕在沈恒的主持下,沈信言一家能跟他撇清關係,韋老夫人怎麽辦?


    他們是原配夫妻。


    即便是沈恭寵妾滅妻,但總不能讓韋老夫人老了老了,再跟丈夫和離吧?


    這個想法,即便嚷嚷得再凶,也不可能付諸行動。


    不然,一頂“不孝”的大帽子扣下來,沈信言和沈信行就別想在朝堂上再立足了。


    沈濯想到這些就煩。


    依她的意思,她是真想讓沈恒把沈恭除族、趕出去!可還是那個話,韋老夫人到死都是沈恭的妻子,這一點,變不了。


    福順看著她滿麵煩惱的樣子,又想到昨晚聽得頭皮發麻的那些謀算,咽了口吐沫,硬擠出一絲笑容,道:“小的就是白問一句。呃,那個,二小姐還記得去年在山路上見到過的那個胖子麽?他聽說二小姐來了,想來給您請個安。”


    山路上的胖子?


    沈濯茫然。


    “就是,跟著三皇子的那個……”福順心驚膽戰。他可是聽見了,三皇子和沈二小姐當麵擊掌,發誓“永不相親”。


    跟著秦煐的……


    哦!


    沈濯恍然大悟:“那個胖子啊!你當時還跟我說過,那人是江南大商,做米糧生意,極精明的?叫什麽來著?”


    “他姓尹,名竇。聽得說是因為父親姓尹,母親姓竇。不過連起來不好聽,大家就叫他的外號,尹胖子。”福順見沈濯沒發怒,鬆了口氣。


    沈濯腦子裏轉了轉,笑了起來:“這廝想來給我請安?行啊,叫他來,我瞧瞧,這死胖子打的是什麽主意。”


    隗粲予噗地一聲笑:“二小姐幹嘛叫人家死胖子?胖子就胖子,為什麽是死胖子?”


    沈濯假笑滿麵:“因為啊,奸商滑賊死胖子,吃貨貪鬼懶骨頭。”


    隗粲予老臉一黑。


    吃貨貪鬼懶骨頭,那不是在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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