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忘了,風俊祈可沒忘,看著一邊靜默無聲的小姑娘,他隻覺得好笑,孫紹鑫這下可把人給得罪了。


    阮齡娥捏緊了手,帶著忿恨的神情,僵著身子慢慢回頭,在某人注意到卻沒阻攔想看後續發展的縱容下,猛地跑到孫紹鑫麵前,小手一揮,讓一個火紅熱燙的巴掌就這樣印在孫紹鑫的臉上。


    孫紹鑫錯愕的瞪大了眼,還有點迷糊的看著眼前人,但嘴已不受控製的先罵了出來,“你又怎麽了?我喝個酒也惹著你了?你該不會真的就把我當成你的夫婿在管教了吧”


    莫名其妙挨了個巴掌,又想到這幾天來無處可歸,他一氣惱,在酒勁的催發下,一古腦的用毫不留情的嘲弄話語反擊回去。


    她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你這樣的人白送給我我也不要!要不是我爹硬要我們來找你,你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麽良人真是笑掉我的大牙了!”


    本來罵了一句就不想再說了的孫紹鑫也爆發了,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跟她大眼瞪小眼,“笑掉誰的大牙了,我是不怎麽樣,可你又好到哪裏去了?瘦巴巴的,活像一根沒長大的豆芽菜,風一吹說不定就飛了,就這模樣你還以為我有興趣呢,我就是娶不到半個媳婦也不會委屈自己!”


    風俊祈站在一邊看著這兩個人口舌相爭,一臉淡定的退了幾步,嘴角含笑的看著兩個人繼續爭執不休。


    原來,就是這樣一個牙尖嘴利的小姑娘,才讓這個脾氣一點就著的孫紹鑫躲到他家,一躲就是幾天,還掙紮猶豫著,到底是真的要和對方成親還是要解除婚約……嗬,真有趣!


    他還以為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可以讓孫紹鑫氣成這樣,沒想到一個像豆芽菜一樣乾癟的小姑娘倒是做到了。


    就在風俊祈於一邊開心看戲的時候,阮齡娥和孫紹鑫兩個人的口舌之爭到達了最高潮。


    “不需要你委屈!我阮齡娥什麽都沒有,但那骨氣還是有一點的,明兒個我和弟弟就搬出去,這婚約自然也一刀兩斷!”


    孫紹鑫在剛剛說了那傷人的嘲弄話語後,酒醒了大半,有些懊悔,隻是話已說出口,不能收回,他隻能強撐著,然而一聽那阮齡娥又倔又固執的說了那些話,他腦子不禁一熱,不管眼前不過是一個小姑娘,又跟她吵了起來。


    “一刀兩斷就一刀兩斷!我又不是娶不到人,怎會怕你這不痛不癢的威脅!”


    阮齡娥看他果斷的說出這話,心中也沒有任何猶疑,拿出一直收在懷中的信物丟給他,抿唇道:“那好,那各自歸還當初的信物,從今日起橋歸橋路歸路吧!”


    “還就還!”孫紹鑫也從自己的身上掏出玉佩,直接丟給了她。


    風俊祈這時才發覺事情鬧大了,他原本隻是想看看這兩個人能吵出什麽花樣來,可沒想過這兩人會把婚約給吵沒了啊!


    要知道,好不容易才有個小姑娘不受外麵的風聲影響,願意嫁給孫紹鑫這幾乎快沒有名聲可言的小子,要是過了這一村,到哪裏找下一個店啊?


    他連忙站出來,對兩人笑了笑,打算當個和事佬。“小姑娘,今兒個他多喝了幾杯,腦子不清楚了,你就別和他計較,這婚約可是兩方仙去的長輩訂下的,怎好如此輕率的說放棄就放棄呢?”


    兩人爭吵必有一方要先退讓,孫紹鑫那牛脾氣他是知道的,實在沒辦法先說服他,索性朝小姑娘下手,由他好言好語地勸導一番,應該能讓兩人別那麽劍拔弩張,能息事寧人才是。


    隻可惜,想像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


    如果隻是一個養在深閨裏的小姑娘,可能就會讓他這三言兩語給說動了,但是阮齡娥偏就不是這種人。


    試想,一個能夠帶著幼弟千裏迢迢奔親而來,最後能夠平平安安、不缺胳膊或少條腿的到達這都城,不說有什麽了得功夫或什麽,就是這見識還有膽魄也不是能讓人小覷的。


    再說了,就是沒有這番經曆,從小阮齡娥跟著阮父走南闖北的,不知道見過多少大大小小的場麵,又豈會被他這番連唬帶哄的幾句話說服。


    所以,她轉頭冷冷朝風俊祈一笑,眼底的冷淡和怒氣讓他有些發愣。


    “這位公子怎說這種話來?若不是你無禮開口在先,又豈會有他沒腦子說出那些話的機會?如今又要來扮好人,不覺得有些虛偽嗎?更何況,我爹替我訂下這門親事是看在孫伯父的麵子上,若他知道孫伯父的後人如此不堪,甚至將孫伯父一生的心血敗壞至此,想必也會同意我今日所為!”


    風俊祈沒想到這個看似豆芽菜一樣瘦弱的小姑娘嘴巴倒是厲害,幾句話說得讓他把要說的話都梗在喉中,還把這解除婚約的責任全都推到一邊臉色黑如潑墨的孫紹鑫身上。


    唉,早知如此,當初見孫紹鑫對這飯館完全不生興趣,讓一些廚子還有掌櫃的全都離開,導致客人不再上門的時候,他就應該努力勸說,要他好好把這飯館給經營下去,也就不會弄得現在被拿出來當退婚理由,而他也少了一筆進項,得了這些壞處就隻為了省那經營飯館的工夫,真是得不償失啊!


    不過,這是人家的家產,他也不能說什麽,隻是現在這人連自己的媳婦都要折騰掉了,他多少也要擔點責任,幫著說合。可他都還沒開口,就已經有人忍不住了。


    這些日子以來,孫紹鑫聽過不少說他是敗家子、浪費父親心血的話,雖然這個中原由隻有他自己明白,但是如她這般說得毫不留情的還是第一個,一時之間,臉色帶著怒氣的嫣紅,他開始口不擇言的反諷,“是,我是不行,我是隻會敗壞我爹心血的敗家子!但你就高明、就有本事了?有本事的話,你就把這間半個月打不出一巴掌蚊子的飯館重新經營起來給我看看!嘖!別以為是個小姑娘就可以站著說話不腰疼了,真以為本少爺閑著沒事就專守這間飯館呢!”


    “你怎麽知道我不行?”阮齡娥倔強的抬起了頭,帶著賭氣成分的眼神直直瞪著他瞧,“我怎麽說也比你這無所事事的敗家子好多了!”


    “哈!最好是如此!也不要光說不練,我們就來下個賭注,這飯館讓你經營個半年,到時我看你是不是真有辦法把它重新給打出名號來!”孫紹鑫也賭著一口氣,嘴帶冷笑一臉傲氣的回瞪著她。


    “賭就賭!”難道還怕了這個敗家子不成


    “很好,要是你真的成功了,我這孫家飯館就直接讓給你。”腦子發熱的孫紹鑫沒多想,直接就把他老爹留下來的飯館當成賭注給丟了出去。


    阮齡娥想,如果他爹地下有知,知道自己的兒子把他一生的心血就這麽扔了出去,還不從地底下跳出來掐死這個不肖子兼敗家子


    咬咬牙,她答應了,“行!”


    “那要是你輸了呢?”他可沒忘她什麽東西也沒拿出來下注。


    “我輸了我就在這裏打雜一輩子。”


    孫紹鑫冷笑,“我這裏可不缺打雜的。”要打雜的,他還有一個閑著打蚊子的店小二呢!


    “那……你要什麽?”阮齡娥想了想,除了這一身的力氣,她還真沒什麽能拿出來賭的。


    “如果你輸了,你就乖乖寫下賣身契吧!”哼!這嘴硬的小豆芽菜,到時看他不把她整得團團轉!


    阮齡娥無言了,給他打雜一輩子和賣身給他好像沒什麽不一樣吧?難道他還想客串一下人牙子,轉手把她給賣了不成


    “行!”鄙視著,她還是爽快答應了下來。“隻不過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到時你可別反悔!”


    孫紹鑫啐了聲,一臉傲氣的仰頭,“誰會反悔了?本少爺就不會寫反悔這兩個字!”


    阮齡娥不屑的看著他,平淡的哼了哼,“最好如此,要不然你就連做人都不配了!”


    “你……”孫紹鑫咬了咬牙,眼睛幾乎都快要冒出火來,“我堂堂一個男子漢不和你這心胸狹小的女子計較!”


    要她是個男的,他哪裏還會讓那張嘴一開口就放箭刺人,但她偏偏是個女的,所以他隻能忍了!


    在一邊的風俊祈發現自己一句話都插不進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宛如兩隻鬥雞的一男一女又唇槍舌戰了一番,定下那個荒謬的賭約,然後各自就橋歸橋路歸路的回房休息去,留下他一個人空站在那裏吹冷風。


    他苦笑著搖搖頭,慢慢往外頭走去,邊走邊無奈的想著,這也算是另一種的“見色忘友”吧。


    第二天一大早,阮齡年一起床,就看見自家姊姊在灶房裏燒火煮飯,他揉了揉眼睛,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但那霧騰騰的煙氣還有空氣,中淡淡的香味,都證明了他現在不是在作夢。


    “姊,你怎麽起來做飯了?不是說要先問過姊夫之後再……”


    他話還沒說完,本來正在切香菜末的阮齡娥,手一個滑動,菜刀重重的切進豐板,發出沉重的聲響,也打斷了阮齡年的話。


    阮齡娥回頭看著弟弟,雖然很想展現一點溫柔的氣息,以免嚇到他,但還是忍不住因為聽到那討人厭的人而咬牙切齒的衝動。


    “別提那人,以後這灶房我們想用就用,明白了嗎?還有婚約也已經取消了,別叫那人姊夫!”


    阮齡年年紀小,但還挺會看人臉色的,一聽這語氣還有看見阮齡娥臉上恨不得把那人的肉割下來切成肉絲的凶狠神情,大約也知道這兩人之間出了問題,隻是不過就一晚的時間,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變化?


    他看著她的臉色,小心地問著,“這是怎麽了?怎麽一個晚上就……”


    雖然阮齡年才十歲,但阮齡娥也沒真的就把從小心智十分成熟的弟弟當個孩子,輕歎了口氣後,就把昨兒個晚上兩人的爭吵過程,還有那賭約迅速的說了一遍,最後又簡單的提了一下自己昨兒個想了幾乎一晚上的一些想法。


    “昨天我衝動了,一時氣憤下才答應了那些條件,不過反正我們原本就要做點生意,若真能幫孫伯父重振這孫家飯館的名聲,想來爹也會覺得我們做得好。”


    說完,她回頭把剩下的菜全都切完,又看了看鍋裏的粥熬得差不多了,連忙收拾碗筷,把一大早就起來準備的東西都一一端到外頭的桌上。


    話說因為沒有客人來,所以他們這些天也不委屈自己窩在廚房裏邊吃飯,都是隨著店小二一起在外頭的桌上吃的。


    看弄得差不多了,她又繞進廚房裏將灶頭滅了火,將放著粥的陶鍋小心翼翼的端到外頭去,看著阮齡年和店小二兩個人幾乎口水滴了滿地的坐著等開飯,鬱悶了一整晚的心情放鬆了不少,她便掛著淺淺微笑招呼著兩人。


    “吃飯了!雖然裏頭沒什麽東西,幸好一些調料什麽的都還能用,我就隨便弄了一點,小二哥,我是按著以前學過的口味做的,不知道你吃不吃得習慣?”


    店小二早已夾了一大筷子的香油拌蘿卜纓子和辣椒肉絲入口,手邊正盛著撒著香菜的雜糧菜粥,一聽這話,邊咀嚼邊口齒有些不清的回答著,“習慣習慣,這味道香的咧!也隻有以前大廚煮的東西可以比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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