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齡娥羞澀地笑了笑,還想謙虛兩句,卻被突從後頭伸出的一雙筷子給打斷。


    她順著筷子來源回頭張望,就看到穿著昨兒個的衣裳,應該隻簡單梳洗過的孫紹鑫一臉慵懶樣的站在她身後,他自動自發的拿了一雙筷子,慢悠悠的一邊夾著菜,一邊咀嚼著,稍後還點了點頭,做出評論,“還行,這味道也算有幾分火候了。”


    阮齡娥忍著想把他的筷子給拍落的衝動,憋得一臉通紅地瞪著他,“孫少爺,我可沒請你來吃飯!”


    孫紹鑫像是忘了昨天兩個人劍拔弩張的狀況一般,不以為意的瞅著她,然後自顧自走到一邊去盛了碗粥,稀哩呼嚕的喝了起來,完全不顧阮齡娥越來越差的臉色。


    見狀,店小二停下了夾菜的手,一臉尷尬的看著自家少爺完全把自己當主人,把別人當下人一樣,享受別人忙了一早的成果。


    雖說自家少爺本來就是這裏的主人,這柴火、調料什麽的也都是之前飯館裏頭剩下的,隻不過,這頓飯畢竟是人家一早起來辛辛苦苦做的,這不打一聲招呼就自動地吃了起來就算了,吃了還說這種話,實在是讓人無言了。


    孫紹鑫一邊喝著粥,一邊用眼角餘光看著臉色極差的阮齡娥,心中忍不住得意起來。哼!讓你昨兒個那樣氣我,今日我多多少少也要拿回一點利息!


    不過他也沒打算真的就把人氣壞了,隨便吃喝了點,他擦了擦嘴,站起身斜眼望向店小二,“這往後半年裏,這姑娘就是你新的主子了,不管她要折騰什麽就讓她去,別來找我,除非有人說要自動認輸……”


    “放心!就是餓死都不會找你!”阮齡娥在那意有所指的眼神下馬上出聲。


    被人給反嗆一句的孫紹鑫懶得回嘴,想著反正到時候就知道結果,於是不再理會她,徑自又交代了最後一句,“還有,這個月我就不回這裏住了。”


    店小二見怪不怪的點了點頭,反正少爺老是這樣,有時候出去十天半個月的也算是正常的,便沒多問。


    但阮齡娥就忍不住多想了些。


    這男人該不會是因為那個賭約,決定幹脆搬出去吧?


    這賭約都還沒結束,他就不住這裏,不知道的人可能會以為她鳩占鵲巢把主人給趕了出去,這可不好。她在心中忖度了一番,忍不住開口,“等等!你不回來這裏住是要去哪裏?我們的賭約上可沒要你搬出去!”


    這話一出,阮齡娥怎麽聽怎麽瞥扭,忍不住又多添了句話來補充,“我這可不是擔心你,我是怕被人家說是我們姊弟倆把你趕出去的……”


    孫紹鑫聽著她越描越黑的解釋,忍不住勾起一抹壞笑,痞痞的搖起了折扇,斜眼睨了她,“放心!就是離開這裏我也不怕沒地方睡的,那百花閣不知有多少我的紅粉知己,一個人輪上兩晚也夠了。”


    不過,事實是昨兒個他接到一件處理貪官汙吏的任務,得花上好些天出門去執行,但是能夠用這樣的藉口氣氣那根豆芽菜,他也是很願意的。


    一聽這話,阮齡娥頓覺得剛剛還擔心他無處可去的自己真是傻得沒藥醫了,隨手抄起一雙筷子,直接就往他身上扔去。


    “滾——”


    孫紹鑫靈巧一閃,那雙筷子自然沾不到他的衣角半分,接著他故作姿態,慢慢的晃出了門,看著外頭晴空萬裏,心中頓覺一片舒心自在。


    哈!這次終於讓他扳回一城了吧!


    大空曆四百二十八年,大空王朝的國都安陽在盛世光環下,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好不熱鬧,而且因為是國都的關係,不隻是城裏的百姓,更多的是他城甚至是他國來的商人,不同的口音還有形形色色的服飾和裝扮,都給這繁華的城添了幾分色彩。


    而這一向熱鬧的大街上自然也不會少了來自各地的小攤販,個個都將拿手美食擺了出來,無論是鹹食、甜食或者是湯類、幹糧,幾乎一些比較出名的菜色多半都能在街上見到。


    而今兒個,大街上多了一個小攤子,隻見攤子一處用大鍋滾上一鍋濃白的湯頭,一邊則架了塊板子,上頭放了裝著不少鹵得噴香肉塊的大盆子,一邊又放著不少的小盤子,並簡單擺了兩三張桌子還有凳子在旁。


    幫忙看火收錢的是一個小男孩,負責端菜送湯的是一個年輕小夥子,特別的是,掌廚的居然是一個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小姑娘。


    這三人就是打算讓孫家飯館重新出發的阮家姊弟和孫家的店小二,三個人昨兒個忙了一個晚上,今天一大早,天未亮就關了飯館的門,推著板車來這大街上擺攤。


    阮齡娥前些天就考慮過了,孫家飯館附近沒什麽人在那做生意或行走,若要讓飯館重新開張,得要先闖出一點名頭才行,所以她挑了幾樣拿手菜式,打算先擺攤一陣子,然後再找機會宣傳宣傳孫家飯館。


    雖然賣的不是什麽特色菜,但那濃鬱的湯頭隨著底下炭火不斷熬煮,散發出一股濃濃的香味,店小二還沒開始吆喝,就有不少走得較不匆忙的路人停下腳步來問——


    “小夥子,這是賣什麽呢?一股香味讓人忍不住嘴饞起來。”


    店小二身上收拾得幹幹淨淨的,帶著一臉笑意朗聲介紹著,“來咧!我們這是新開的攤子,別看東西不多,賣的可都是貨真價實的好東西,像這湯頭可是用大骨頭敲碎熬上一天一夜而成的,若加上這勁道彈牙的麵條,和這用料實在的澆頭一淋,保證客官吃了一碗還想要來一碗。不說這麵,這盆子裏的鹵料也是精心所製,是用南方的秘方鹵包下去鹵的,吃起來不膩爽口,那醬料的味道緊緊的包在肉裏,每咬一口再喝上一點小酒,嘖嘖嘖……保證是吃了讚不絕口!”


    “隻是這鹵料都有些什麽啊?怎麽看起來有些像下水料?”有人看著盆子裏的鹵料提出疑惑。


    阮齡娥知道這新的東西不讓人嚐嚐一定賣不好,所以大方的從裏頭拿出幾塊不同部位的鹵料,切成細細的薄片,稍稍拌了香油蒜泥,弄成小碟請路過的行人吃。


    手上一邊動作,她一邊笑著說道:“各位大哥大姊、叔叔嬸嬸,這是家傳的方子下去做的,雞蛋和豆腐都是單賣,這肉則是算斤秤兩的,想要哪一段都可以自己先拿盤子裝了再算錢,不過這好吃或不好吃小女子說了不算,還請大夥先來嚐嚐,好吃的話就請幫我們捧一下場。”


    一開始,不少人還抱持著懷疑的態度,但是看那油花花的肉拌著香油的味道和鹵香的確挺誘人的,也沒聞到一般豬下水會有的那種腥臭味,不少人還是願意拿過筷子夾個一兩塊試試,旁邊某些人等著看那些人的反應,再考慮要不要買點嚐嚐,或者是坐下來點碗麵試試。


    突然,那第一個吃的人舉著筷子又夾一口,說著,“好吃好吃,這肉鹵得入味,香而不膩,咬起來也有嚼勁,若切點回去配點小酒喝著,那可是再好也不過了!”


    一聽這話,周圍的人也紛紛上前去拿筷子試吃,沒搶到筷子的便用手捏個一兩塊,直接丟進嘴裏,很快的,幾小碟的鹵料就被試吃得幹幹淨淨。


    周遭的人問了問價錢,又問了問有哪幾種麵式,大部分人都覺得這價錢也不算太貴,於是不少還挑著擔子或不急著走的行商紛紛都點了麵,或者是在盆子裏挑了幾塊鹵料坐了下來,不一會兒,那幾張椅子就坐得滿滿的,後麵不少人還排著隊,有些等不及的,幹脆就直接從盆子裏買些鹵好的肉,讓店小二直接打包帶走。


    一時之間,阮齡娥忙著下麵切小菜,店小二忙著送麵招呼,阮齡年則在一邊收錢順便打包一些外帶鹵料。


    當麵和切好的鹵料一碗碗、一盤盤的上了桌,一直留意著客人反應的阮齡娥在聽到一聲又一聲的稱讚時,忍不住抿唇笑了笑,但她連擦汗的時間都沒有,繼續在大湯鍋邊下著麵,然後替一碗一碗的麵澆上不同的澆頭佐料。


    乍然望去,這小小的攤子居然被人潮擠得滿滿的,不少人端著湯碗,站在一邊就稀哩呼嚕的吃起麵來,讓其他攤販的攤主都忍不住出來看看,到底是新出了什麽吃食,竟然能夠聚集這麽多人潮。


    這好生意帶來的結果就是,還未到晌午,本來準備好的一大鍋湯已剩不了多少,至於大盆子裏的那些鹵料也早已切得隻剩下幾個零星碎塊,麵條和澆頭更是全都用光,讓三個人露出得意笑容之際,也隻能邊對著還沒吃到麵的顧客說抱歉,邊承諾著明兒個也是這時候來,還會多帶一點東西出來賣。


    收了攤子回到飯館,三人都累得幾乎直不起腰來,不過阮齡年的工作畢竟輕鬆些,歇息了一下就回複了點精神,拿了今日收錢的錢盒子來仔仔細細的算,又減去了成本後,一臉興奮的轉頭朝還懶在一邊的店小二還有阮齡娥說:“姊,小二哥,今兒個我們總共賣出了兩百多碗麵,除去成本,利潤總共是二兩多銀子。”


    要是在以前,店小二絕對不會把這二兩多銀子放在眼裏,畢竟以前有時候光是客人的打賞都不隻這個數,但在經曆了好長一段連來喝壺茶的客人都沒有的情況下,一聽這隻一個早上就賺了二兩多,讓他非常的興奮。


    “真的?哎喲!我今兒個不停上麵上菜的時候,就想著生意不錯,一定能賺錢,隻是沒想到還能賺這麽多呢!”店小二興奮的搓著手,一臉的紅光,好似滿身的疲憊都忘了一樣。


    阮齡娥看著他,淺笑說著,“壞小子,也不把話一次說完,剛剛說的隻有麵錢吧,今兒個我們還賣了那一大盆子的鹵料呢,說說賺了多少錢吧!”


    阮齡年摸了摸頭,第一次露於屬於這年紀的稚氣笑容,調皮的說:“嘿!就知道瞞不過姊,隻是我若說了,小二哥可不要又嚇了一大跳才好!”


    店小二鄙視的看了他一眼,拍了拍胸脯,一臉豪氣道:“我也是見過場麵的,哪裏有什麽事可以嚇得著!”


    阮齡年也不多說,直接就把那數字給報了出來,一邊笑咪咪的看著店小二驚愕的表情,“去了零頭總共是五兩。”


    店小二震驚了,沒想到那一大盆子的鹵料竟比麵賺得更多,一時之間真的有點不可置信,“我說年哥兒你沒算錯吧?真的賺了五兩?”


    阮齡年年紀小,可也不喜歡被人質疑的感覺,不悅的回瞄他一眼,“當然是不會錯了,要不你問問姊姊,她出攤之前想來就算過了,應該也是這個數字,對吧?”


    阮齡娥笑著點了點頭,然後給還一頭霧水的店小二、好好的說了其中的竅門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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