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她,他到底做了多少被她遺忘的事?她居然這麽傻傻地享受著他給予的一切,簡直像個被寵壞的孩子。


    「夕夏,慶至說過,你喪失記憶後會產生許多壓力,所以他之前沒告訴我們,一方麵是不希望太多人來打擾你,一方麵也是希望藉由場景的變化,看能不能讓你感到熟悉,在沒有壓力的情況下,找回些許記憶。他對你真的是很用心,你什麽都不要想,不要給自己壓力,隻要用心感受他的心意就好。」


    一番話讓許夕夏感到更加羞愧。「欣寧,對不起,我剛剛還懷疑你,我真的好糟糕、好糟糕……」她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看事情,卻沒細想周邊的人在麵對失憶的她時,會是什麽樣的心情。


    尤其是他,也許是他待她太好,好到令她恃寵而驕了,才從沒認真去想過他的心情和感受。


    「懷疑我是應該的,因為我漂亮又能幹啊。」吳欣寧笑眯眼。


    許夕夏不禁笑出聲。「對,所以我要防你。」


    「還真的咧。」吳欣寧輕拍她的手。「很晚了,我要回去了,慶至就交給你照顧了。」


    「我知道。」


    吳欣寧走了兩步,見許夕夏想要送她,趕忙阻止。「慶至說過你腳受了傷,不要太常走動,反正門會自動反鎖,我自己可以的。」


    「好吧,那你路上小心。」


    「嗯。」


    看著吳欣寧的身影消失在玄關處,許夕夏這才走到浴室裏,撐著濕毛巾回到床邊,替方慶至擦拭著臉。


    而他驀地張開眼,一把扣住她的手。


    「慶至,是我。」瞅著他布滿血絲的眸,她的心狠狠地痛著。


    「夕夏……」他啞聲喃著,鬆開了手。


    「嗯?」


    「吃飯了嗎?」


    「吃了。」


    「那你快去休息吧,時間不早了。」他輕拍著她,閉上眼,緊皺著眉頭。


    「我留在這裏照顧你。」


    「不用了,你不是說要有彼此的空間?」他笑著,看在她眼裏,卻像是哭泣。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我……」她沒想到他竟會這麽在意這句話,慌了起來,腦袋空白得很。


    「沒關係,我懂的。」他低笑著,張開的黑眸流轉著月華。「我會盡可能不要碰你、不給你壓力,隻要可以看到你就好……」


    「你在說什麽?明明是你突然疏遠我的。」說到這件事,她還打算近期內要開始啟動她的v計劃,把事業線找出來。


    方慶至注視她良久,笑問:「我可以碰你嗎?」話落,沒等她回應,他一把將她扯進懷裏。


    沒有心理準備的她,嚇得趕忙撐起上身,拉開些許距離。


    然,就這麽一個動作,引得他笑聲不斷。


    「慶至?」她的眉頭幾乎要打結了。


    清醒的他,她都搞不懂了,更何況是酒醉的他。


    放開對她的箝製,他笑聲嘶啞地說:「你知道嗎?我以為我可以不在乎,我以為隻要可以從頭開始,就沒什麽好計較,可是,我終究不夠成熟,仍有私心……我還是希望你可以想起我,別用看陌生人的眼光看我,不要排斥我的碰觸……」


    「我沒有討厭你的碰觸。」她愣愣地回道。


    「我知道。」


    「你知道?」


    「我知道你隻是害羞。我認識你夠久了,我怎會不知道你在想什麽?隻是很不甘心一切被打回了原形……你忘了我們的愛情,就連我要擁抱你,也隻能利用你受傷的時候。」他說著、笑著,疲憊的眸有淚光閃動著。


    「慶至。」他的笑,揪痛著她的心。


    難道說,他的疏離是因為他察覺她的害羞?


    「我告訴自己,一切可以從頭,沒關係的,可是心裏有兩個我,一個充滿憤怒和恨意的我,一個向現實妥協的我,兩個不斷地拉扯著……我以為我可以忍受,但我不能,因為你沒了我們八年來的記憶,沒有任何點滴、習慣、默契,全都消失不見。明明依然是你,你卻不記得我……」


    他好沮喪好沮喪,才會出現兩個自己彼此拉鋸,折磨著自己。


    許夕夏不知道該怎麽安撫他,隻能將他緊緊擁住。


    一直以來他表現得太從容,強悍地穩住她的心,所以她以為,也許他會難過悲傷,但他夠堅強,可以撐住這一切……然而,她忘了,光亮底下仍藏著黑暗,再怎麽堅強的人,還是有脆弱的一角。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沒有,你沒有不好,是我不該貪心,還能在一起就很好了,我應該要知足,應該要慢慢來,就像我們當初戀愛一樣,慢慢來你會再愛上我的,對不對?」他醉醺的眼笑噙淚。


    「嗯,我愛你。」


    他聽著,低低笑著。「沒那麽快啦,當初我花了兩年的時間和你相處,你才慢慢地在意我,所以,我要再等兩年,我可以等……」


    「不用等那麽久。」她捧著他的臉,用力地往他嘴上一親。「我說,我愛你,你聽見了沒有?」


    布滿血絲的眸微眯著,似懂非懂,最終笑眯了,卻苦澀極了。


    「嗯,謝謝你。」


    「我是說真的。」


    她總算明白,為什麽他要拉開距離了,因為他不想給她壓力,刻意放慢腳步,可是另一方麵,他又想要緊緊地擁抱她,毫無距離地相擁。


    「對不起,我總是控製不了自己的脾氣,你不要怕我,我不可能傷害你的,我隻是氣自己,氣自己什麽都做不好……」


    「你做得已經很好了。」


    「真的?」


    「當然,在我眼裏,你是最棒的,沒有任何人比得上你。」她很誠懇、深情地說。


    「可是,我不該放你一個人在家,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失去記憶的你一定會恐懼,我不該讓你獨自在家的,尤其你又受傷……」


    許夕夏聽著,這才將遺忘的他,一點一滴地拚湊出。


    他心細如發,看穿她的一舉一動,是因為他愛她,深度剖析她,否則他不會這麽懂她,可他不給她壓力,卻把所有壓力都往身上攬,真是個傻瓜。


    看著他低喃著沉沉睡去,盡管入睡,眉頭依舊緊鎖著,她努力地想要從貧瘠的記憶裏去找出他,然而除了引發一陣陣的錐心痛楚外,什麽都沒有。


    她的記憶,像是平空被消除了,找不回來,那麽除了找回記憶之外,她還能為他做什麽?


    「慶至,我要怎麽做才能讓你開心一點?」她喃著,趴在他的胸膛上,不禁想著,如果一夜醒來,記憶全數回籠,不知道該有多好。


    可惜,遺失了,她連失物招領的機會都沒有。


    「醒醒,你這懶蟲。」


    熟悉的笑嗓在他耳邊輕拂著,感染著他,教他未醒也勾彎了唇角。


    「還笑,快點醒來。」


    感覺有人輕拍他的鼻子,方慶至快手抓住那使壞的小手,啞聲喃著,「親我,我就起來。」


    他笑著、等著,卻沒有等到吻,疑惑之際,驀地想起在他身邊的夕夏早已失去了過去的記憶,張口正要解釋是句玩笑話時,她的吻卻輕柔烙在他的唇上。


    他的心間跳顫了下,緩緩張開眼,對上她羞澀的眼眸。


    「我親嘍,起床。」她羞得滿臉通紅,卻坐在床邊假裝冷靜。


    方慶至錯愕不己地看著她,想要坐起身,頭卻痛得難受。


    「宿醉?」


    「還好。」他捧著額坐起身。「待會就好了。」


    「下次要是再參加什麽宴會什麽的,麻煩你少喝一點,否則欣寧要是被人欺負或怎麽的,你這個老板就太失職了。」她小聲數落著。


    方慶至怔了下。「是欣寧送我回來的?」事實上,他隻記得他在宴會上多喝了幾杯,對自己怎麽回家的並不清楚。


    「嗯,她還攙著你上七樓耶。」她拿起先前擱在床頭櫃上的果汁。「先喝點果汁,待會再去洗把臉,要是還痛的話,看你這裏有沒有解酒的藥,我去拿。」


    方慶至瞪著她手中的果汁。「我沒有買果汁。」


    「我去買的啊。」她得意道。


    「你?不是跟你說——」


    「方先生,麻煩你看一下,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明天就可以去拆線了。」


    她抬起她解開繃帶的腳,上頭隻有兩條縫線,其他的淤傷紅腫早已消退得差不多。


    「走路是不會痛的,而且社區外頭就有一處傳統市場,既是早市又是下午市,很方便。」


    「你把繃帶拆開做什麽?」


    「不拆開繃帶怎麽穿鞋子?」


    「你想喝果汁就跟我說,我去買。」


    「我也可以照顧你好嗎?不要把我當殘廢。」她沒好氣道:「我之前說要有私人空間,不是你想的那種意思,其實我想說的是,我們在一起本來就是彼此照顧,而不隻是你一昧地寵我,我、我也可以照顧你,也會想要寵你。」


    方慶至直睇著她好半晌,唇角牽動淡淡的笑。「一大早就聽到好消息,讓我的頭痛減輕不少。」


    她想寵他呢……他忍不住笑眯眼。


    「還有一個好消息。」她指了指房門。「我準備好早餐了。」


    「真的?」


    「我去買東西,就是因為你冰箱裏沒有我會運用的食材。」她吐吐舌頭。「我本來想吃烤土司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一看到土司,我就自然地切成一小塊,加上起司粉和煉乳,擱進烤箱裏了。」


    「你想起怎麽做土司塔了?」


    「那是土司塔?我不知道,隻是很順手地那麽做了。」看著他閃爍驚喜光芒的眼,她忍不住問:「那是我的拿手菜?」


    「是我的拿手菜。」他心裏百感交集,但喜悅超越一切,幾乎快要漲滿他的胸口。「看來雖然你忘了,可是身體還記著……」


    「喏,嚐嚐看吧。」她伸出手,打算牽著他下床,他卻把果汁遞給她,隨即輕柔地將她抱起。「喂,都跟你說我的腳……」本想抗議的話,卻在想起他昨晚說過的話後,她不再阻止,還幹脆舒服地窩在他懷裏。


    將她安置在餐桌邊,他看了烤箱一眼,發現時間早已到了,立刻關上電源,打開烤箱門,看了一眼,忍不住失笑搖頭,將鐵盤抽出,拿下兩碗土司塔。


    「欸,怎麽焦了?」瞪著兩碗發黑的土司塔,許夕夏不禁苦著臉。


    「正常的。」他笑著拿起筷子將上頭黑透的土司撥開,底下看起來倒還完美。「你的級數差不多就是這樣。」


    「誰說的?晚上我要雪恥。」


    「你根本就不會做菜。」他倒了杯鮮奶給她,坐到她麵前,繼續品嚐著那杯鮮榨的果汁。


    「胡扯,我會煮簡單的菜色好不好。」


    「……你想起來了?」


    看他壓抑著,不敢透出喜悅、不敢懷抱希望的表情,教她的心抽得死緊。「沒有,可是我剛剛準備早餐的時候,隱隱記得怎麽使用刀子和挑選食材,所以我猜我應該會一些簡單的做法才對。」


    「是嗎?」他用力點點頭。「基本上,隻要不是焦掉,我都接受。」


    瞧他唇角淡噙的笑,看起來沒有半點勉強,教她也跟著笑眯眼。


    對嘛,這就對了,她不該再被動……她想看到他的笑容,不想再見他唯有醉酒後才能吐真言。


    她要從這一刻開始,讓他們永遠都開心愉快。


    「敬請期待吧。」


    許夕夏誇下海口,然而一上了廚房這座戰場時,才明白何謂兵荒馬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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